連續一個月,徐恪欽都習慣性點同一家外賣,他是個很挑剔的人,但是所處的環境又不容他過多挑剔,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能勉強下咽的飯館,他不知道為什麽今天飯菜的口感很差,他隻吃了一口便覺得難以下咽。
郭嘯被罵走後,整個家裡只有他一個人,這種萬籟俱寂的感覺,他每天晚上都能感受到。
他一直以為,等到大學,他能告別現在的生活,所有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他只是沒想到他媽媽會提前退出,原來被拋棄,和自己離開是兩碼事。
他一直想要爭取主動權,但是老天爺就像在跟他開玩笑一樣,他無法選擇父母,無法選擇出身,無法挽留媽媽的離開,無法得到父母的陪伴。
他想要的得不到,他不想要的,也沒有說不的權利。
他是父母在選擇想要的生活時,最先放棄的那個一個。
徐恪欽不是一個自怨自艾的人,既然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會優先選擇他,那他就不需要任何人的偏愛。
下午不愉快的經歷,讓郭嘯茶飯不思的,晚飯沒吃兩口,便溜回自己房間了。
他不明白徐恪欽怎麽突然發那麽大的火,他只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雪白的牆壁被燈光照得發亮,郭嘯盯著牆壁走神,他不是一個小氣記仇的人,不管徐恪欽說了多麽難聽的話,他也能幫徐恪欽找借口,徐恪欽只是嘴壞,對他還是挺好的,但是他膽子小,生怕徐恪欽嫌他煩,生怕徹底惹毛了徐恪欽。
“咚咚”兩聲,敲門聲打斷了郭嘯的思路,在這個家裡,進他房門會敲門的,只有小姨。
“門沒鎖。”
成曼婉最近工作不忙,郭嘯在家的日子也好過些,剛剛吃飯,她留意到郭嘯吃得不多,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所以才會找郭嘯問問情況。
“怎麽?不喜歡今天的飯菜嗎?想吃什麽跟小姨說。”
“沒有啊。”他趕忙否認,“就是不太餓。”
郭嘯不挑食,白米飯他都能單乾兩碗,哪兒有什麽不喜歡吃的。
“是不是遇上什麽事了?”郭嘯單純,成曼婉也了解她這個單純的侄子,多半又是因為徐恪欽,“是不是跟徐恪欽鬧別扭了?”
成曼婉自己也拿不準,以郭嘯的性子,跟徐恪欽往來,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
郭嘯也說不上來到底算不算是鬧別捏,但自少他沒有。
“今天…說錯話了,徐恪欽有點不高興…”郭嘯也覺得自己蠢,蠢得無可救藥,連徐恪欽為什麽生氣都不知道,“我只是說很久沒有看到季阿姨了…”
郭嘯的話提醒了自己,季慧秀確實很久沒有出現過。
季慧秀只要出現,每次都能鬧得樓裡不得安寧,是不是樓裡最近事情太多,所以才沒注意到她,成曼婉覺得,季慧秀這次的不出現,跟以往不太一樣。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起的事情,徐恪欽家裡比較特殊,他可能不太喜歡談這些。”成曼婉不會輕易干涉郭嘯交朋友,在她看來,郭嘯很珍視徐恪欽這個朋友,“你要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那就好好道歉,明天你不是還得去他家補課嗎?”
成曼婉也清楚郭嘯在苦惱什麽,“膽小可以,但是退縮不行,遇事要解決問題,躲起來自責沒有用的。”
第二天一早,徐恪欽出門晨跑時,樓裡絕大多數住戶還沒起床,只有一樓的幾位老人在院裡洗東西。
學生是早餐鋪子的主力軍,暑假期間,包子鋪的老板也懨懨的,都沒有了平日裡的乾勁兒。
徐恪欽跑完步,買了兩個包子,慢慢朝化工廠宿舍的方向走,剛走進巷子裡,不遠處有人擋住了他的去路。
季慧秀身材苗條,還不到顯懷的時候,穿著裙子看不出她懷孕了,她戴著墨鏡看向徐恪欽的方向,墨鏡或許能遮住她的眼睛,但是遮不住她嘴角的傷。
徐恪欽往前走了兩步,季慧秀有傷的地方不只是嘴角,胳膊和小腿上都有淤青,她挨過打了?
走進院裡時,一樓那幾個洗東西的老人像是進家門了,院子裡空無一人,季慧秀跟在徐恪欽身後往家裡走,直到關上了開門,她才摘下墨鏡,露出顴骨上的淤痕,一張姣好的面容,變得詭異可怖。
“你給我點錢吧。”季慧秀的語氣跟先前沒什麽不同,只是有刻意隱藏的哭腔。
徐恪欽腦子裡一片空白,機械地走到房間,將現金全拿來塞給季慧秀,瞥到季慧秀嘴角的上,他脫口而出,“你還要跟他在一起?”
季慧秀將錢塞進包裡,“不然怎麽辦呢?小孩總不能跟你一樣,生下來就沒爸爸吧,你是命好,攤上個有錢的便宜爹,你以為全天下的人都跟你一樣走運嗎?”
他走運嗎?這話也太好笑了,他走運嗎?
見徐恪欽沒說話,季慧秀大概意識到自己還得伸手向他要錢,態度又軟了不少,“你放心,等這小孩生下來,我不會向你要錢了,你不是要去讀大學嗎?去個我找不到你的地方。”
“你非得要生這個小孩?”
季慧秀知道自己丟臉,她在徐恪欽面前,早就沒有了一個做母親的尊嚴,索性破罐子破摔,“生!我就是要跟他過,你別管我的事了。”
“你叫我別管你的事,你怎麽還上門來找我要錢,我給你錢讓你養男人,現在他是打你?你懷孕他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