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寧深目光停留在他臉上，瞳孔微微眯了下，顧念辭掩飾的很好，可他分明看到顧念辭在朝他走過來之前，眼裡有一瞬的晦暗，那晦暗裡有強撐的倔強。

　　他抓著書包肩帶的手指輕輕磨拭了下，聲音不急不緩：“你去哪了？”

　　顧念辭語氣輕松地道：“路上碰到幾個以前的朋友，聊了一會，我好累了，不跟你說了啊，我要洗洗睡覺了。”

　　他說著往自己家門口走，但剛走一步，手腕就被強勢地拉住。

　　顧念辭後背僵直地站了幾秒，然後轉身，對沈寧深扯出一個笑，“幹嘛？”

　　沈寧深道：“為什麽躲我？”

　　顧念辭敷衍道：“沒躲你啊，我就是累了而已。”

　　沈寧深定定看著他，又問了一遍：“為什麽躲我？”

　　顧念辭哼笑了下，勾起的唇角有些嘲諷意味：“都說了沒躲你。”

　　沈寧深被他表情刺到，顧念辭現在這副模樣，比之前不願意理他還讓他難受。

　　他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麽，讓顧念辭的態度一下子轉變這麽多。

　　明明放學的時候還拉著他要去夏日慶。

　　明明故意說自己發熱了，每天讓他標記。

　　沈寧深被這種前後差別巨大的態度刺的惱怒，不由用力一拉，直接將顧念辭扯到自己懷裡，雙手死死錮著顧念辭的肩膀，目光沉沉，語氣也沉沉：“顧念辭。”

　　顧念辭心裡本就有氣，本就委屈，聽著沈寧深含著怒意的聲音，那份生氣也騰地燒了起來。表面的平和裝不下去了，漂亮的眉眼抬起，滿目的尖銳和敵意，聲音冷如寒冰：“松手。”

　　沈寧深神色沉得厲害：“不松，話不說清楚，今天就別睡了，我站在這跟你耗一個晚上。”

　　兩人離得極近，顧念辭感覺沈寧深溫熱的呼吸打在自己臉上，他感受得到沈寧深在生氣，可是他覺得沈寧深有什麽資格生氣？明明瞞著自己準備出國，卻還要裝的什麽事都沒有一樣，還好意思來質問他為什麽！

　　明明自己都打算走了，那提前點疏離不對嗎？

　　他是知道自己要走，能一邊跟他相處一邊心裡做好以後不見面的準備，那自己呢？就要傻乎乎地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地迎接每天親密相處的人，突然從自己生活裡消失嗎？

　　這不公平，沈寧深他可以走，但不能瞞著他。

　　他越想越氣，本想又狠又冷地回沈寧深一句，但眼眶卻不爭氣地泛起紅，語氣倔強卻絕對稱不上強硬，看著沈寧深冷聲問，“你要出國這件事打算什麽時候告訴我？等拿到錄取通知書？還是等走的時候再告訴我？”

　　沈寧深抓著顧念辭肩膀的手松了下，神色微怔。

　　顧念辭是因為這個生氣的？

　　他看著顧念辭強撐著的凶狠目光和發紅的眼眶，不由覺得心口被揪了起來。

　　顧念辭以為他瞞著，是打算偷偷離開，就像他爸媽一樣。

　　沈寧深聲音立時軟了下來，指腹輕輕拂拭過顧念辭臉頰，但因為心疼，喉嚨間壓著些酸澀：“你是不是傻，一天天腦袋到底在想什麽，你怎麽會覺得我瞞著你，是想自己一個人走，你真的不知道我對你什麽感覺嗎？我從來沒有想跟你分開，我只是想等都弄好了告訴你，我想你跟我一起申請大學。”

　　顧念辭眼眶愈紅，漂亮、委屈又倔強的眼睛裡轉著眼淚，固執地強撐著不肯掉，但沾濕了些纖長的眼睫。

　　沈寧深大拇指指腹輕輕碰了碰顧念辭墜著眼淚的眼眶，那一顆淚立時滾落到他指腹，明明溫熱，卻像在灼燒一般，在他指腹留下明顯的感受。

　　“別哭了，不難受了。”他撫了撫顧念辭眼尾，然後從書包裡抽出一個軟塑文件袋，文件袋上印著一家留學機構的名稱，裡面放著厚厚一遝的資料。

　　“我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跟我一起出國，我想著先幫你查好，再跟你商量，所以沒跟你說，這是他們根據你的信息做的方案。”

　　顧念辭被眼眶裡打轉的眼淚弄得視線模糊，沈寧深手裡的文件袋他分明都看不清晰，但卻在看到這個文件袋的時候，眼淚不爭氣地啪嗒落下。

　　那一滴淚像一根刺，刺到了沈寧深的心臟上。

　　他仿佛透過現在的顧念辭，看到了當初年幼的顧念辭，小小一個，無力地看著父母離開。

　　他伸手將顧念辭攬入懷中，一手輕拍著他後背，一手揉著他腦袋，低低的聲音和呼吸落在顧念辭發間：“不難受了，乖，不難受了，是我的錯，我不該瞞著你，不難受了。”

　　顧念辭卻在沈寧深一句一句的溫柔輕哄中，眼淚愈發洶湧。他自己都不懂，沈寧深明明沒有要丟下他，可為什麽自己的眼淚反而更加止不住了。

　　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孩，非要在寵他的人懷裡特意哭上一番。

　　沈寧深輕柔撫著他，薄唇在他發間輕輕親了下，耐心地溫柔地一遍一遍哄著他。

　　顧念辭哭了好一會，哭完又覺得太丟臉，像要找回面子一般推開沈寧深，他用力擦了下自己眼睛，眼眶通紅地問道：“如果我不願意去呢？”

　　沈寧深嘴巴動了動，但看著顧念辭的眼睛，卻沒能說出話來。

　　顧念辭又道：“如果我不去，你還要去嗎？”

　　他問完就在心裡罵自己，問的什麽傻逼問題。

　　沈寧深沉默了一瞬，手指輕攏握起，道：“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