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宴川意外的沒什麽多余心情,他平靜地轉身順著小路走回去,繞到了另一條道上。
音樂聲響亮,廣場上摩肩接踵,江岸圍欄邊站滿了人。海風吹過,余宴川站在廣場樓梯上,看著大樓的LED屏滾動著“新年快樂”。
譚栩似乎沒有過來廣場看江景,余宴川直到零點倒數過後,燦爛煙花從遊船上升起點燃夜空時,都沒有再看到他。
記憶停在這裡。
現在的譚栩不會再喊他“學長”,也不會知道浴室裡擺著的這團被擠得破碎的廉價塑料花,原本是將要送出手的新年禮物。
余宴川關上水龍頭。從回憶裡走一遭又仿佛置身那個冰冷的冬日夜,推開門炎熱氣息撲面,他這才回到暑氣蒸人的盛夏。
這麽久以來他從沒放任自己回顧過那一天晚上,但時至今日再回首,他隱約看到了一些在當時被主觀忽略的東西。
說不上是因為他的心態在成長,還是因為他對譚栩的認知加深了。
譚栩說他不會浪費多余的感情在沒必要的人身上——他隻想要一段可以走得長久的感情。
那是不是可以說,在當初,譚栩對他的未來規劃表達不滿時,是在試圖掃除一些橫在他們之間的不定時隱患,比如未來可能會出現的空間距離、漸行漸遠的人生道路。
譚栩把他放在了長久感情的候選范圍內,那麽也許他當時的那句“沒必要的人”指的不是他。
余宴川套上衣服。
他倒是想找譚栩問清楚,可又覺得火候不到,譚栩自己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畢竟連個吻都吝嗇。
余宴川走回客廳裡,譚栩正抱著電腦坐在沙發上發郵件,桌上放了幾塊切好的西瓜。
他看了一會兒那幾片西瓜流下的淺紅色汁水,忽然感到很好奇,想不通對於譚栩來說他們此時的狀態到底算是什麽。
曾經讓譚栩最在意的邊界感被他親手打破,可打破完又非常自覺地退回到自己的窩裡。
余宴川忽然有些不痛快,他把放在一旁切西瓜的小刀拿在手裡轉了轉,想了一會兒,問了一個看似很突兀的問題:“我的花店,名字叫塑料枝,你知道是什麽意思嗎?”
第19章 撥雲
敲打鍵盤的手停了一瞬,譚栩似乎聽出來他有話想說,沉默地看著他。
余宴川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猶疑和閃躲。
他把刀收好,拿起一塊西瓜,在西瓜尖上咬了一口,許久後才說:“以後再告訴你。”
鍵盤聲沒再響起,譚栩愣怔地盯著電腦屏幕,直到聽見他把西瓜皮丟進垃圾桶,才低聲說:“嗯。”
余宴川終於想起下車前譚鳴和他預定的約會,意識到原來還有一種可能性,是譚鳴準備警告他離開他弟弟了。
都不用甩幾百萬出來。那些需要用幾百萬來棒打鴛鴦的故事前提都是人家是一對鴛鴦,他倆這對鴛鴦八字沒一撇,連甩錢都師出無名。
西瓜是脆瓤的,咬一口下去汁水豐盈,余宴川站在茶幾旁,率先打破了不尷不尬的安靜:“你是不是在查林予?”
譚栩垂下眼睛,慢慢按了幾個空格鍵:“你看到了?”
“下車時看到的。”余宴川抽出一張抽紙按在手上,他張開手掌,清水衝洗後凝在指紋上的血跡消失乾淨,虎口處的傷口已經結痂,靠外的地方微微泛著白。
譚栩咬了咬嘴角,目光始終停在電腦上。
他此時的猶豫與方才似乎不同,余宴川隱約意識到了什麽:“怎麽了?”
“林予……”譚栩終於抬眼看過來,他的語速很緩慢,“余長羽讓我查他的出生地,我查了他的學生檔案,林予在曼城出生,高二回國,休學一年才讀高三,考上安城大學的經管院,大二轉專業到我們院。”
余宴川坐到了沙發的另一頭,預感到接下來的內容可能與他有關。
“他有一個哥哥,雙胞胎哥哥。”譚栩說著,語氣裡有些煩躁,“學生檔案只能看到這些,要是深查背景必須要動用我家裡的人。”
“雙胞胎。”余宴川重複一遍這句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靜默著,他幾乎能聽到壓在空調音之下的室外蟬鳴,但轉而又仿佛遠去。
不用再去想其他可能了,幾個關鍵點擺在一起,就算是做完形填空都能把事情補全了。
余長羽在曼城查到了“家裡的事”,林予剛巧從曼城出生;余長羽一回來就見了母親,著手調查林予;林予從很久之前就莫名其妙跟蹤他,且跟蹤一事之後,余興海一直在試圖支走他。
一個答案呼之欲出,可是一切來得太突然,余宴川沒有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他居然有些恍惚。
余興海和母親是迫於長輩壓力才結婚,感情一直不好,因為公司和財產的各種原因拖著沒有離婚,兩個人幾乎是半公開的各過各,母親家裡前段時間還出入過幾個小男明星,余興海要是在外面有個私生子……倒也不算意外。
但是林予有個雙胞胎哥哥。
如果剛剛的推測全部成立,那這個人在哪裡?
這個人……是誰?
反觀林予的態度,林予對余長羽那邊沒什麽特別,倒是對著他跟蹤不斷,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余宴川回想起那次在食堂裡被麻辣燙包圍下的相遇,心念電轉間萌生一個猜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