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風聲小了,連雨聲也顯得溫柔。
穆清側頭看著他:“要聊聊天嗎?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會是一個很好的聽眾。”
暖色的燈光下,他臉部的輪廓比白日還要柔和幾分,沉靜的目光專注地看著喻一楓,耐心地等待著身前人的回答。
不知道為什麽,喻一楓心頭的陰鬱忽然消退了不少。他看著穆清,輕輕笑了笑:“你應該已經看出來了,我其實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嗯。”
“但是我媽非常喜歡.......”
不過或許到了那種程度,大概也不能叫喜歡,而應該叫熱愛吧。
畢竟很難有人能夠像他的母親那樣,每天吃各種甜到讓人頭皮發麻的蛋糕甜點,喝的東西也甜到發膩,閑著的時候還會試圖自己研究一些“新型飲料”——只可惜她的廚藝水平和喻一楓不相上下,做出來的東西總是散發著神奇的味道,有的甚至泛著奇怪的色澤,仿佛什麽煉金術研究剩下的失敗品。
但每一次成品做出來,她都會興衝衝拿到喻一楓面前,打算叫他先嘗嘗。
喻一楓不喜歡甜食,也沒有毒死自己的打算,自然是從來沒有嘗過一次,可她無論遭到多少拒絕,下一次仍然會首先和喻一楓分享。
這樣的事情讓喻一楓十分苦惱,甚至為此遠渡重洋,出國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再見面時看到她穿上了白色的病號服,剪掉了滿頭曾經美麗的頭髮躺在病床上,他才忽然意識到,如果當初能夠嘗一口,或許她離開的瞬間,能夠再多上一分快樂的記憶。
只可惜那個廚房殺手一樣的她,再也不能走進廚房了。
“.......所以我剛剛看到你放糖,忽然有一點——抱歉。”
喻一楓狼狽地低下頭,臉部在浴袍柔軟的袖子上蹭了一下:“我只是,有點情不自禁。”
穆清安靜地陪在他身旁,直到他的情緒平靜下來,才伸手輕撫了一下他的背:“她不會介意的。”
“真正的牽絆和愛不一定要靠特定的行為來證明,你陪著她,你願意為她去衝一杯自己不會嘗試的甜牛奶,這也是你對她的回應。”
雨聲漸漸停了,四周卻仍舊寂靜,只有遠處的道路傳來隱約的汽笛聲。
喻一楓深呼吸了幾次,抬起頭看著穆清:“抱歉,不知不覺就佔用了你這麽多時間,你明天應該還有課,快去洗澡吧,如果睡得太晚,明天上課會犯困的。”
“嗯。但是,你真的沒問題了嗎?”穆清的眼神中仍舊有幾分擔憂。
“我沒事,你放心吧。”
穆清卻仍舊有些放心不下,叮囑了讓喻一楓先去睡覺,才拿著睡衣走進了浴室。
關上門的刹那,他臉上的擔憂與關切也同時消失,變成了似笑非笑的神情。
雖然說談論家庭關系有些太過深入,但這樣合適的、能夠強調自己主動地位的機會放在面前,怎麽能輕易錯過呢?
門外,喻一楓維持著頹廢的表情坐在沙發上,看著穆清走進浴室,又看到乳白色的燈光順著磨砂的玻璃門透出來,才默默歎了口氣,維持著略顯傷感的神情,向著穆清的臥室走去。
養貓的人似乎都會在客廳裡裝上監控,雖然他沒在客廳裡看到,但這並不代表穆清沒有裝。既然他現在已經拿了“為親情傷感的可憐小孩”的劇本,就不能表現出一丁點要進入對方房間的興奮來,畢竟,做戲要做全套,才能合格呢。
第17章 同床
穆清的房間和他的人看起來一樣,乾淨、整潔、一塵不染。
柔軟的地毯走上去有極佳的觸感,喻一楓乾脆踢掉拖鞋,赤腳踩在上面,仔細觀察著整個房間。
淺色的窗簾,暖色的被褥和床單,整體清新明快的色調讓視野內極為舒適,但喻一楓卻有些失望——視野觸及的范圍內,一件算是“私密”或者“個人”的物品都沒有。
床頭上方的相框裡是兩幅簡約的風景畫,一看就是裝修時隨便選擇的那種;旁邊的小櫃上是同樣簡約風格的台燈,以及一本夾著書簽的、半攤開的書;靠牆的衣櫃中間有一部分做成了鏤空的置物架,隻放了幾本書和一些建築模型——一看就是旅遊隨手買來做紀念的那種。
喻一楓看得興致大減:“這也太無聊了。”
他打了個哈欠坐在床邊,拿起了床頭櫃上攤開的書,蝌蚪似的俄文便映入了眼簾:
......Я вас любил безмолвно, безнадежно,
То робостью, то ревностью томим;
Я вас любил так искренно, так нежно,
Как дай вам бог любимой быть другим.
詩的內容纏綿而溫柔,但上面圈起來的詞語變格和標注要講解的知識點卻讓這份淒美大打折扣。
進門時的興奮被寡淡的現實盡數澆滅,喻一楓正要把書放回去,夾在中間的書簽卻忽然掉了出來,飄悠悠落在了地上。
他正要彎下腰去撿起,置物架上卻忽然傳出了一聲響動,放在邊緣的幾本書倒了下來,露出了原來被擋在後面的、裝幀非常精美的相冊。
放在這個位置的相冊.......他是故意想要把它藏起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