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都很高,明顯店老板的體型強壯很多,可是說誰的氣場壓過誰倒也說不上,不如說這兩人出現在同一個畫面就很和諧。
有的人下意識想拿出手機拍照,卻被身邊的人壓了下去,搖頭製止。
兩人上了車,蘇雲司習慣性地打開車窗,陽光斜斜地灑在他白瓷一般的俊臉上,今天風大,梨花一直飄落,車窗打開時正好一瓣梨花隨風飛到了他的眼鏡上,蘇雲司下意識閉上眼睛,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很輕的笑。
烘焙店裡還是有人抓拍到這個瞬間,提高亮度一看,駕駛位上的店老板正溫柔地注視著身邊的人,劃過右眼的長疤在此刻也不再具有攻擊性,和臉上每一寸麥色的皮膚一樣,浮現出一股與他本身氣質並不吻合的細膩來。
“叔叔,你嘲笑我。”
雖然是嗔怪的語氣,蘇雲司卻淡淡笑著,偏頭望向孟南的時候正好和他目光相對,桃花眼裡瑩瑩流轉的笑意有種致命的吸引力。
有那麽一瞬間,孟南終於能理解一點今天早上那些和蘇雲司同齡的孩子了。成天和這樣漂亮的人一起生活未嘗不是一種考驗。
“哪有嘲笑你,看你太可愛,沒忍住就笑了。”
“可愛?”
蘇雲司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評價了。
不過,會這麽說他的也只有孟南了。
在家裡,他的父母總是說他懂事,說他爭氣,他們總是很關心他的成績,因為那是他們出門在外的重要談資,但其它的一切他們好像都不在意。
在學校,他的同學總是說他溫柔,說他善良,說他厲害,老師們總是說他優秀,說他以後會有大出息,從小到大都是這樣,他也習慣了一直維持這樣的假面。
雖然他並不溫柔,也並不善良。
孟南很喜歡說他可愛,特別是小時候,幾乎見面就誇,這兩年說得少了,幾乎不說,不過不礙事,因為是孟南喜歡,這樣的假象他樂意去維持。
雖然他並不可愛,也不知道可愛到底是什麽。他只知道可恨,那是一種複雜的心情,這世上可恨的人很多,但每個人都不一樣,比如他的父親,比如他的班主任,他可以花整整一年時間收集班主任的汙點去報復班主任,卻做不到真的對父親下手。
孟南打方向盤轉彎,蘇雲司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發呆。右手手背上還留著青紫色的痕跡,鼓起一個小小的包,孟南瞥過去的時候注意到了,伸手托起他的掌心,問他怎麽回事。
“叔叔,好好開車。”
蘇雲司把他的手按在方向盤上,嚴肅地說。
孟南隨口答應,目光卻依舊放在他的手背上:“好好好……不過你手怎麽回事,怎麽青腫成這個樣子?”
“我也不知道誒,可能拔針的時候沒弄好吧。”蘇雲司抬手看了看,“沒關系啦,反正一點也不痛。”
“你這孩子……有哪裡不舒服一定要說,別自己忍著。”孟南皺起眉,語氣越來越嚴厲,“就說昨天,你在察覺到身體不適的第一時間就該給我打電話,而不是自個兒逞能。還好只是著涼發燒,要是出了其它的事怎麽辦?”
蘇雲司在一旁聽著,表情沮喪,心裡卻很受用。他喜歡孟南訓他,他知道孟南這樣是出於擔心。
他的父母從來不管他,爺爺很溺愛他,從小到大他幾乎沒被訓過,看見別家小孩被母親追著跑了十條街時其實有種隱秘的羨慕。
“叔叔,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他扯了扯孟南的風衣,語氣可憐。
孟南瞥他一眼,責備的話堵在喉嚨說不出口。
“我沒怪你,我只是在教你以後遇到這種事該怎麽辦,道什麽歉?”
“我怕叔叔討厭我,以後不理我了。”
孟南哼笑一聲,過了好一會兒才接話,“真想敲開看看你這小兔崽子腦袋裡一天到晚裝著什麽,這麽能擔心,不如擔心擔心你的學習進度會不會落下。”
又是學習。
蘇雲司臉上的笑意淡了些,懨懨道:“這重要嗎?”
“這是目前最重要的事了。”孟南把車開進停車場,穩穩地倒車入庫,熄火取出鑰匙,“好了,走吧,烤肉店在五樓,我們坐電梯。”
蘇雲司下車,關上車門,跟著他走去電梯門口等。等的時候兩人一直無話,平常這個時候一般是蘇雲司找話題聊,但今天他沒開口,只是望著走廊外的美食街,目光漂浮不定。
新開的這家烤肉店在商場五樓最好的位置,正對電梯,旁邊有電玩城、影院和冰淇淋,還有兩間小型K歌房,靠著落地窗的那一面能俯瞰一小片商業圈,縱橫交錯的柏油馬路,來來往往的車流和人群。
孟南沒讓蘇雲司點菜,甚至連菜單都沒給蘇雲司看一眼,但上菜時全是蘇雲司愛吃的。
熱油刷鍋,烤肉紙貼上去,肉菜烤了一會兒,香氣四溢。
孟南本來想趁這個機會和蘇雲司談談那些債款的問題,雙手卻一直翻烤著肉片,動作嫻熟,蘇雲司也拿起烤肉夾一起烤,不說話,從臉上的表情也看不出什麽心思。
又過了一會兒,服務員忙完其他餐桌,過來問他們要不要幫忙烤。這裡中午人太多了,又是新開的店,服務員人手不夠,無法每桌都配備。
孟南擺了擺手,示意不用。
蘇雲司把烤好的肉夾進孟南碗裡,服務員看了看兩人,覺得確實沒有自己發揮的空間,微微鞠了一躬說了些客套話就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