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謝的笑了笑:“客氣客氣,細節咱們改天再談吧,我晚上還有個局。”
下晚自習孟野還要訓練,莊紹一個人騎車回去,騎到半路發現後面跟了輛車。
回頭看,是輛黑車,牌照是臨江的,故意開得特別慢。
他兩腳踩到地上,警惕地盯著車裡的人。
車窗降下來,開車的人把左胳膊架在窗邊,大晚上的頂著副不洋不土的墨鏡對他笑。
“為什麽跟著我?”
那人朝他招招手,笑容不減:“你過來你過來,讓我看看。”
莊紹紋絲不動。
那人摘下墨鏡往後面一扔,車蹭近了些,隔著不到一米距離自下而上那麽打量他。
莊紹問:“你到底幹什麽的?”
“別緊張,我看看你,你看我像壞人嗎?”
“我看你像有病。”
那人樂了:“你怎麽一點兒教養都沒有,你媽怎麽教你的?”
“我沒爹沒媽,行了麽。”
車把捏了又捏,莊紹終於收回目光繼續騎。可那車還是跟在屁股後頭,一直跟到他回到賓館,進門了才撤。
第二天,第三天,連著好幾天那輛車總出現在他面前。莊紹從一開始的困惑,到後來心裡隱約浮現一些猜測,就是沒法證實。
第四天尤英催著姓謝的來簽合同,到晚上快11點他才來,穿著花裡胡哨的襯衫。一來他就把人名章之類的東西拍桌上了:“合同呢?簽吧!”
“不再看看了?”
他擺擺手,簽完就把錢轉了,扭頭找人:“你兒子呢。”
尤英開始說沒回來呢,說完覺得不對,疑問道:“你怎麽知道是兒子?”
他笑笑正想解釋,莊紹跟孟野回來了。
“你——”
莊紹錯愕地盯著他,他可能也覺得現在聊那些不太合適,想想還是告辭:“我走了英姐,回見!”
人一走尤英就對他們宣布店已經轉出去的消息,還說暫時能繼續住在這裡,不用搬,問他們高興不高興。
莊紹卻異常沉默。
孟野碰碰他:“媽跟你說話呢。”
兩人對視,莊紹的眼神幾乎是慌亂的。有些東西出現得不是時候,它讓人心慌,讓人擔心它的目的。
“高興。”莊紹低聲說。
回答完他就進房間睡覺了。其實按說住校生是不能隨便出來的,但孟野跟老江關系鐵,特意找老江給他開了綠燈。
躺在屬於自己不到一年半的這張小床上,莊紹迷茫地想,那個人究竟想幹什麽?想著想著胸腔裡就積攢了好多濁氣,呼不出又咽不下,翻來覆去地睡不著乾脆又去洗熱水澡。
……
剛從衛生間出來,窗戶外忽然有動靜。
開始他以為是自己幻聽,或者是風吹的,站著沒理會。
結果玻璃窗很快又被搖了兩下,這回還加上了輕敲。莊紹過去抄起凳子:“誰?”
“妹寶豬?”
“……”
放下凳子把窗戶打開,莊紹瞪著背心大褲衩拖鞋版本的孟野。
“我就猜到你還沒睡,讓讓。”
莊紹把他拉進來:“門造了幹嘛用的?”
“誰讓你鎖門噠!”
合著還是我的錯了。莊紹本來想罵他一頓,瞥見他跨欄背心下面窄窄的腰,心裡那股無名火又噌一下熄滅了,取而代之的是心疼加煩躁。
“你最近怎麽瘦這麽多,到底有沒有好好吃飯。”
“有啊!”孟野大喇喇進屋,“你才洗澡?”
“有點兒失眠。”莊紹坐到床邊,拿毛巾擦自己的寸頭。
孟野繞到他後面,雙手往床上一撐,罩住他。
莊紹轉過眼。
兩人的臉貼得極近,孟野身上有股新鮮的塵土味,估計是翻窗戶翻的,頭髮絲從額頭上垂下來虛虛地遮著眼睛跟睫毛,眼底全都是另一個人的模樣。
“為什麽失眠?”孟野的聲音很脆,伴著一絲半縷舔過酒的雀躍。
“沒有為什麽,就是失眠而已。”
“那我換個問題,剛才見到那個人你為什麽不高興?”
“我明明說的是高興。”
“放屁。”孟野盯著,“不高興就是不高興,都寫臉上了,別想蒙我。”
莊紹說:“別問了。”
說完把毛巾往他臉上一蒙,濕氣撲面而來。孟野掙扎著拉開,頭髮瞬間全亂了,毛毛躁躁地低聲問:“真不能說?”
其實也不是不能說。也許對別人不能,但對孟野一定能。只是莊紹有點兒說不出口,總覺得那是自己的家醜。
他想了想,把孟野那顆腦袋抱到懷裡:“我覺得那個人是我爸。”
“什麽?!”
孟野猛地一炸,天靈蓋磕到莊紹下巴,疼得莊紹差點兒昏死過去。
“你他媽的……”他扶著下巴倒吸氣,“謀殺親夫?”
“親夫你大爺。”孟野臉一熱,微微撤開,“那真是你爸?”
“我估計是。”莊紹說,“這幾天放學他老開個車跟著我,也不說自己是誰,而且跟我長得還有點像,除了我爸還能有誰。”
“可他看著最多三十五。”
孟野的頭髮長長了,脖子後面摸著軟軟的,莊紹插進發間揉了揉。
“告訴你件事你反應別太大,我媽十六歲就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