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張打濕了,是該換一張。那一兜子藥裡頭還真有創可貼,莊紹找出來撕開外包裝,又把舊的小心翼翼揭掉。
傷口不深但很長,害得孟野下巴那裡一長條都紅紅的。莊紹近距離看著,覺得他這樣掛點彩不但不醜,反而顯得很特別,很有吸引力,尤其是他現在還光著上身。
孟野自己拿手摸:“嘶。”
莊紹製止:“想感染?”
“我想看看那個逼給我劃了多長一道口子,將來好報復!”
“……”莊紹說,“等著,我去給你拿鏡子。”
鏡子拿來他左照照右照照,嘴裡頭罵罵咧咧:“媽的,再往上就破相了,老子跟他沒完。”
“你還在乎這個?整天連臉都懶得洗。”
“我那是不愛用洗面奶!誰讓你買的東西一股子香味兒,誰洗誰難聞。”
莊紹懶得跟他爭,頭低下去,臉靠近,右手扳著他的下巴頦,溫熱的呼吸噴在頸間。孟野感覺後背麻麻的,喉結也不自覺地上下滑動,忽然有點緊張。
“最好消消毒。”
孟野左看看右看看,摸摸鼻尖:“家裡沒酒精。”
“嗯,我知道。”莊紹的嗓音莫名也有些緊繃。
兩人膝抵著膝,柔和的光線下面對面挨在一起,心跳齊齊加速。莊紹感覺自己大概是燒糊塗了,深呼吸再多次也清醒不過來,眼睛沒辦法從又細又長的脖子上移開,特別想耍流氓。
試試?
他鬼迷心竅地把嘴唇湊近傷口,得逞的前一秒孟野卻躲開了。
“好困啊,想睡覺。”
無言的幾秒鍾之後莊紹站起來走了,連一個嗯字都沒撂下。孟野看著關上的門眨巴眼,少頃抱住腦袋無聲地啊啊啊啊呐喊。
剛才突如其來的心悸把他搞慌了,不自覺就……操啊,我真他媽沒種!逼急了他連自己都罵。
回過神才想起來莊紹好像有話要跟自己說,結果還沒說就走了,大概也是覺得自己莫名其妙吧。換藥換得好好的,突然跟他媽撒癔症一樣把人推開,換我我也生氣。
獨自在房間反省半小時以後,孟野終於繃不住下樓了。
門縫底下沒光。
他在門口踱來踱去足足五分鍾,直到裡面傳來一連串壓抑的咳嗽,聽著像是很難受。
“還沒睡嗎?”他故作輕松,“爸爸來看你了。”
壓根兒沒人搭理他。
裡面空調沒開,莊紹已經躺下了,身上還嚴嚴實實地蓋著毯子。
孟野摸黑爬過去摸摸他的額,真有點兒燒。
“什麽情況這是?”
發燒的人手腳無力,莊紹尤其是。他只能勉強把話說清:“回你自己房間去。”
嘿我這暴脾氣,你讓我走我還偏不走了。孟野留下看著他,胳膊碰到他後背,發覺他背後都汗濕了。
“這麽熱幹嘛不把T恤脫了睡?”
莊紹一開始不願說話,後來他又問了一遍,才有些自我厭煩地說:“沒力氣,隻想躺著。”
人病了是這樣的,什麽事也不想做,碰到床就想往下躺。何況莊紹目前不光病了,還煩著,被孟野避嫌所以煩著,精神不振。
“那我幫你脫吧。”孟野坐起來,“你把胳膊抬起來,我幫你脫。”
“算了。”莊紹還是那副死人臉。
孟野來了脾氣,伸手抓住他T恤下擺兩邊,一句廢話沒有直接往上掀,動作還相當粗魯。
“操……”衣服卡在腋下,莊紹聲音沙啞,“你想、你想勒死我?”
“那你倒是動動啊大少爺!”
莊紹胳膊剛一抬孟野就把衣服一股腦脫下來了,拽得他胳膊差點兒脫臼。
“你大爺的……”莊紹的力氣只夠罵這麽多,再多就直喘氣。
“行了。”孟野沒好氣地撇他,“睡你的覺吧。”
“你不走?”
“我走了誰看著你?半夜吐了誰管你?難道指望周雲飛那個逼?”
這幾句話說得很強硬,但莊紹的心卻聽軟了,先前的陰霾也散了一些。
“這是你主動的,我沒留你……”他聲線沙啞。
孟野說是是是,老子怕你死了沒人給我抄作業!說完他賭氣側躺,閉上眼心煩。
莊紹靜止了一會兒,頂著昏沉的額頭循著後背貼過去,兩手從後面圈住他的腰,弄得他立馬一個激靈。
“不是不讓你碰——”
“知道。”他渾身跟火炭一樣,居然說自己冷,“你身上暖,給我抱抱吧。”
對於生病的人來說多脆弱都正常,而喜歡的人只要給予一點體溫,就算是莫大的安慰。而且莊紹也沒騙人,他真的有點兒發冷,牙關都在顫。
孟野躺著不動,莊紹摟了很短的時間就把手識趣地收回去了,沒有要求更多。孟野反而覺得自己有點不是人,主動把他的手又拿回來擱自己腰上:“老子上輩子欠你的……你說你也是,病了就歇著唄,上別人家得瑟什麽?害得我還得去接你。”
莊紹神經牽扯著疼,有點兒聽不清他說什麽,隻把臉埋他頸後:“你怎麽提前回來了?”
孟野一噎,手指在床單上摳啊摳:“無聊就回來了唄。”
“是麽。”
這兩個字聽得孟野耳朵莫名發燒,老覺得莊紹話裡有話似的。
事實上莊紹也確實話裡有話。他低燒,腦子不是特別清楚,但特別想從孟野嘴裡聽到一點對自己的在乎,灰塵那麽大點的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