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铖沒想過,有一天他的潛泳經驗會用在這裡。
每50米他先冒頭換氣,確認方向和安全就讓知予換氣。知予堅持不了的時候,就靠他渡氣。就這樣,兩人遊出了三公裡,終於找到一片礁石。
路铖托舉著已經乏力的知予,礁石濕滑,知予一再嘗試都爬不上去。路铖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他踩上去。知予狠狠搖頭拒絕,他肩上還有槍傷,怎麽能踩。
“小知,聽話,再這樣下去我手要脫力了。”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明明沒有任何虛弱的感覺,可恰恰是這樣,卻激得知予一瞬落下淚來。
“乖,我不疼。”
知予咬著牙,還是踩著他的肩膀爬上了礁石。然後他整個人趴在礁石上,腳勾住邊緣,伸長還綁著的兩隻手想拉路铖上來。
路铖第一反應是給他解繩子,知予見狀手一繞扣住他的手腕就要往上使力。動作間,路铖身後有海浪衝撞而來,將他整個人埋進了白色浪花裡。知予緊張得死死抓住他的手,一浪過後,海面上露出成群鯊魚的背鰭。
鯊魚群或許真的尋味而來,或許日常巡遊海域發現了他們。它們遊至淺海,不可避免地露出了背鰭,在森冷的月光和海浪下,像一柄柄鋒利的尖刀,殺機盈面。
“快上來!鯊魚!!”
知予大喊,雙手猛地發力,把路铖往上拉。
他真正用盡全力,緊張到了極致,不敢慢一秒,不敢少出一分力。
Alpha沒有回頭,渾身肌肉瞬間繃緊,借著知予的拉力屈腿蹬踏礁石壁,瞬息攀了上去。
他們找的礁石只在海面上露出一截,大概是水下有更龐大的部分,鯊魚群無法靠得太近。幾次借著湧浪逼近,最後都只是繞著礁石遊了幾個來回,悻悻遊走。
兩人趴在礁石上眼看著鯊魚遊走,終於松了一口氣。
對視間,路铖給了知予一個安慰的淺笑,眼角還掛著淚的知予把頭埋進了他的肩窩。在浩瀚磅礴的無人海岸,放肆地感受彼此的溫度,是劫後余生的寬慰。
路铖竭力控制住雙手的顫抖,給他解開手上捆縛的繩索,不想被他看出端倪。
子彈嵌在骨頭裡,鹹水浸泡這麽久,疼得他已經使不上力,全靠意志力硬扛。
兩人渾身濕透,可知予落在他頸間的熱淚還是如此清晰可感。
路铖的西服外套早在海裡丟了,知予之前就被扯開了襯衣,衣衫半解貼著他。路铖有些遺憾地想,要是換個時候,他還能好好看一會,這會卻疼得完全沒有心思,可惜。
路铖坐起身來脫衣服,襯衣飽吸著海水裹住傷口,每動一下都是折磨。他面不改色地解扣子,知予趕緊給他幫忙。
指節觸到Alpha塊壘分明的腹肌,顧不上羞澀,只怕自己動作粗魯弄痛了他。很快知予就把他的襯衣脫了下來,看到他背上的血洞,不禁一陣後怕。
再偏一點擊中脖子,就什麽都完了。
“哥,這個傷要怎麽處理?”知予的聲音都是沙啞的,帶著哭腔。
“要取了彈頭才能處理。”路铖本來想說沒事,沒擊中要害,一點小傷,可看到知予臉上寫滿擔憂泫然欲泣,又改了口,“你把衣服擰乾,給我綁上。”
至於這泡了海水掛著苔蘚的臨時繃帶有多大用,到底是能止血還是讓傷口惡化,不重要。重要的是把小孩嚇成這樣,他心疼。
廉叔沒有讓他們等太久,也沒有在有定位的情況下讓項陽和閻昆等人逃脫,甚至連那幾個埋伏在林子裡等易總消息的保鏢,也一個不落地抓了回來。
找到路铖和知予的時候,路铖意識還清醒,但是已經發起燒來。知予扶著他,聽到廉叔的聲音像找到了親人。
從礁石另一側爬下去,路铖把大半體重都放在了廉叔身上,怕壓著知予,也不想他知道自己這一刻的狀態。接收到他的眼神,廉叔穩穩接著了他,不動聲色地撐住他的腰。
“都抓了,怎麽處置?還有易景明的人在旁邊埋伏,手機等破解就知道怎麽回事。”
路铖沉思片刻,腦海中劃過許多暴戾的念頭,最終還是說:“報警。”
“醫院聯系好了。”路铖的態度讓廉叔沒有直接問傷情,可是一上車路铖就昏迷了過去。
“少爺,少爺!”廉叔著急地拍打他的臉,掐他人中,可路铖毫無反應。前排開車的保鏢立刻加速。
知予慌亂地拆他肩上綁著的襯衣,抖著嘴唇和廉叔說:“快看看他的傷,他中彈了。”
廉叔拿醫藥箱,動作熟練地處理傷口。清理、止血,不敢在車上取彈,只能暫時給他打一針消炎。
知予一路抱著他,不停試他額頭的溫度,一張小臉繃得死緊。受了驚嚇泡了海水,知予身上也有不少小傷,廉叔給他拿衣服,讓他先把濕衣服換了,他說什麽都不願意,眼睛一刻也不肯離開路铖。
他隻覺得回城的路怎麽那麽遠,醫院到底在哪裡。海城的路他都快不認識了,為什麽還沒到?
當車開進仁和醫院,在這裡住過七天的知予看到熟悉的景觀,才終於回過神來。
車直接開進住院部,醫護人員已經在門口等。仁和普外主任親自主刀,路铖被直接推進了手術室。
知予看著手術室的門關上,瞬間脫力坐倒在了地上。廉叔去扶他,他搖了搖頭,緩了一會才自己爬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