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非扯了張紙巾擦鼻涕,小聲道:“許野,你想家嗎?”
“你想家?”許野偏頭看他。
謝非低著頭,揉了下眼睛。
許野看了他一會,抬手摟住謝非肩膀:“沒事兒,咱倆一塊,不怕。”
謝非埋頭在許野肩膀上蹭了一下:“嗯。”
許野下床倒了洗腳水,一轉身就看見謝非裹著被子躺在床上瑟瑟發抖。
“還冷?”許野問。
“比剛才好點。”謝非抓著被子,“你和我一塊睡唄,倆人睡一起肯定沒那麽冷。”
“行。”許野點頭,從上鋪把被子拿下來,“以前你沒這麽怕冷。”
“以前住的地方也沒這麽潮啊,這地下室真的又潮又冷。”謝非往裡挪了挪,“快點上來,你不冷啊?”
“我還可以。”許野隨手關了燈。
房間裡頓時陷入黑暗,只有一束不那麽明亮的月光從半個窗戶照進來。
許野摸索著上床和謝非擠到一個被窩,壓了壓被子:“行了,睡覺吧。”
“我靠……睡不著……太冷了。”謝非抱著自己胳膊哆嗦。
許野沒說話,他把手放在嘴邊哈了口氣,伸手摟了住謝非,在對方肩膀上搓了搓。
謝非往許野那邊靠了靠,低頭道:“哎,什麽東西,硌了我一下。”
許野偏頭看了一眼,是鏈子的吊墜滑到了倆人中間。
第35章
“你這睡覺也戴著啊?”謝非湊過去。
“恩。”許野把墜子打開,月光很亮,透過那扇小窗戶照進來。
“你說,程玦現在還是這樣嗎?”謝非湊到許野旁邊一起看著照片,“我是說他現在跟照片上一樣嗎?”
許野抬手,指尖在有些泛舊的照片上劃過:“應該差不多,也許會更成熟點。”
畢竟他和程玦已經分開四年。
謝非抬眼朝許野看過去,發現對方正專注地看著手裡的照片,眼睛裡像是帶著光。
謝非樂了:“哎,你這眼神……”
“怎麽了?”許野偏頭看他。
謝非嘿嘿笑:“你剛才看照片那個眼神,我以為程玦是你心上人呢哈哈哈……”
許野愣了一下。
謝非抱著胳膊哆嗦:“我去,還是冷啊。”
許野回神,道:“今天先這樣,明天找個熱水袋。”
這個地下室又陰又潮,他倆剛曬過的被子蓋到身上就跟澆了冰水一樣,冷到腳趾頭髮木,快沒了知覺一樣。
可是沒辦法,高中三年的花費還沒有攢夠,只能住在這裡刷盤子,每天有工資,還管飯,這已經是他能找到的,唯一的工作了。
“唉。”謝非歎氣,“咱倆也太可憐了。”
“還行吧。”許野道,“我覺得挺好的。”
“嗯?”謝非抬頭,“哪兒好?”
“出來挺好的。”許野在黑夜裡眨了眨眼睛,“現在是有點累,白天刷盤子,晚上住地下室,但是總比待在水雲灣強。”
要是他沒出來,就不可能知道什麽叫萬有引力定律,也不可能學會三角函數怎麽算,更不可能知道原來外面的人是這麽看待水雲灣的。
他大概只能一直放羊,待在水雲灣那個地方,永遠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麽樣。
謝非想了一會兒,點頭道:“也是,現在總比待在水雲灣強,要是咱倆沒出來,估計就跟王富一樣,孩子都要生了。”
前段時間他姥爺去鎮上給他往學校打電話,隨口說了一句,王富娶了個媳婦,孩子都懷上好幾個月了。
“嗯。”許野道,“要是現在讓你像王富那樣,你願意麽?”
“千萬別。”謝非往被子裡縮了縮,“我覺得現在挺好的。”
許野笑了,過了一會兒輕聲道:“有的人的確活得很容易,但是大部分人活得都挺難。如果不湊巧,你活得很難,那也沒關系,越難的人生,往往越精彩。”
所以,沒有人明白他能遇見程玦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情,他什麽都沒有做,只是待在水雲灣而已,程玦就那麽突然地出現在他眼前。
如果不是程玦告訴他,要好好讀書去外面看一看,他現在大概就是另外一個王富。
謝非翻身,睜大眼睛看著許野:“你這是從什麽書上看的,聽著這麽有文化。”
“程玦說的。”許野偏頭,眼神堅定沉靜,“謝非,現在才剛剛開始,我們以後的人生會很精彩。”
謝非有一瞬間的愣怔。
許野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幽深沉靜,像灼化一切又凝固的岩漿一樣堅定。
“嗯。”謝非抿著嘴,重重地點頭。
即使在很後來,他失去一切,只剩下一地心灰的時候,也沒有忘記許野的這句話。
越難的人生,往往越精彩。
年前這半個多月,飯館實在太忙,人手不夠,許野和謝非除了刷盤子以外還得幫忙洗菜,打掃衛生,上菜。
下午吃了飯,好不容易有個空閑歇會兒,許野洗了把手,蹲在小飯館門口的台階上打電話。
“唉,許野幹什麽呢?”飯館小妹趴在前台,伸著脖子往門口瞅。
“打電話啊。”謝非咬著半個蘋果,無精打采地癱在椅子上。
沒辦法,胳膊疼,腰疼,腿疼,站著刷盤子刷的。
“我知道他打電話,我又不瞎。”飯館小妹翻了個白眼,“我是問,他怎麽天天打電話啊,一打還打好多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