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空氣仿佛凝固的時候,突然出現一個聲音。
“你說誰是小偷?”
這聲音冷硬突兀,像是突然劃破空氣的堅冰,帶著一股隱隱的壓迫。
圍觀的工友轉身,發現傍邊站了個年輕人,個子很高,看起來年齡不大,只是陰沉著臉。
有人認識許野,小聲說:“這是小程的弟弟,以前來找過他。”
程玦站直身體,有些意外地看著許野:“你怎麽來了?”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只是驚訝,並沒有擔心,像是並不在意自己是這場爭端的中心。
許野放緩聲音:“下班時間到了,你沒回來。”
說完他便轉頭,盯著瘦猴,又問了一遍:“我在問你話。”
瘦猴也想起來了,對面這人說自己是程玦的弟弟,還在宿舍裡面威脅過他,只不過今天他覺得自己穩操勝券,有恃無恐地衝著許野喊:“關你什麽事!你他媽哪兒來的!”
許野往前走了幾步擋在程玦前頭,他眯了下眼,聲音陰沉沉的:“最後再問你一遍,你說誰是小偷?”
“再說一遍怎麽了?”瘦猴啐了一口,高聲道,“程玦坐過牢,就是慣犯!鋼管就是他偷的!他……”
“啊——”
這人後半句話沒說完,痛叫著摔到地上。
眾人驚呼著往後退,誰都沒看清這個年輕人是怎麽出的手,只看見他把瘦猴按在地上,右手握刀,刀尖抵在瘦猴的嘴角。
“許野!”程玦上前,想要去拉許野。
“你別過來。”許野沒回頭,他掐住瘦猴的脖子,冷聲問,“你說誰是慣犯?”
瘦猴咳嗽兩聲,漲紅了臉大喊:“你敢……你敢,我要報警,找警察,有人要拿刀砍人了!”
“我不敢?”許野似乎是冷笑了一聲,刀尖下壓,冰涼的刀刃貼著對方嘴角,“你試試我敢不敢?”
“啊——!”尖銳冰冷的金屬感讓瘦猴發出一陣嚎叫。
圍在旁邊的眾人全都不約而同地往後退開,大家眼神驚恐,沒有人說話,甚至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小林站在程玦旁邊,緊張地抓住程玦的胳膊。
程玦緊緊握著手裡的安全帽,手心出了一點汗。
空氣裡像是拉開一根弦,所有人的心都被栓在弦上,直到許野把刀尖提起來。
“你……你……”瘦猴停下叫聲,他語無倫次,大聲喘著氣,驚恐地瞪著許野,瑟瑟發抖。
“自己管不住這張嘴,不如我來替你管管?”許野湊近對方,他壓著聲音,可這聲音確像冰一樣直往人腦子裡面灌,“再問你一遍,誰是慣犯,想好了再回答。”
“沒……沒人是慣犯,我……我胡說的,胡說的。”瘦猴結結巴巴,全身發抖,話都說不清楚。
“你看到鋼管是程玦拿的?”許野又問。
瘦猴支支吾吾。
“說話!”許野蹙眉,手上用力,“我耐心不好,別浪費我時間。”
“是我記錯了!”瘦猴喊出聲,“我記錯了!不是程玦拿的!我不知道誰拿的!我記錯了!我記錯了!”
許野湊到對方耳邊,輕聲道:“下次再亂說,我就撕了你這張嘴。”
瘦高男人喘著氣,哆嗦地看著許野。
許野拿刀背拍了拍他的臉:“記住了?”
“記……記住了!”對方立刻回答。
許野指尖轉了一下,將手裡的刀收起來,他站起來,對目瞪口呆的車間主任道:“領導,您聽清楚了吧?”
“啊,聽清楚了,清楚了。”車間主任往後退了一步,“我們……我們自己會查監控的,不會冤枉人。”
“嗯,那就好。”許野點頭,轉身衝程玦道,“走了,回家。”
程玦沒動。
過了幾秒,許野伸出右手:“哥哥,回家。”
小林推了程玦一下,咽了咽口水:“程哥,你先跟你弟回家吧。”
程玦這才走過去。
許野一把拽住程玦手腕,拉著他出了碳素廠。
許野騎著摩托車一路飆回家,下車拎起頭盔拽著程玦大步往樓上走,拿出鑰匙開門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太用力,程玦手腕都被他掐紅了。
“對不起。”許野連忙松手。
“先進去。”程玦拿過許野手裡的鑰匙開門。
許野跟著進屋。
家裡窗明幾淨,米飯的香味漂浮在客廳裡。
許野去廚房盛飯,出來的時候,程玦不在客廳裡,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推開門去了天台。
天台上風很大,樹枝被吹得左右搖晃,程玦背對著他站在大片熔金的落日余暉裡,身形消瘦落寞。
有那麽一瞬間,許野甚至覺得程玦似乎要消失了,就像遠處地平線上絢爛的流光,隨著下墜的太陽,一點點消散,暗淡,最終逝去在黑夜。
許野用力閉了閉眼,出聲道:“怎麽站在這兒?”
程玦轉過身:“出來透透氣。”
“回去吧,這裡風大。”許野往前走了兩步。
遠處一群飛鳥掠過,發出悠遠的爭鳴,昂起頭像是要從天際穿破落日。
“許野,你不覺得好奇嗎?”程玦點了根煙,吸了一口,眯起眼睛看著站在對面的少年,“剛才在廠子裡那個人說的話。”
許野意識到,也許就是今天,程玦會親口告訴他,他們分別的那幾年到底發生了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