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一個人,就勝過萬千風景。
因為他一個人,就足夠讓我放棄其他所有可能。
趙以馨有點不屑:“行吧,那祝你隨心所願。”
一頓飯吃得不歡而散。
“許野,你倆到底怎麽回事啊。”張詩顏看著趙以馨的背影,忍不住問。
這倆人十次見面,八次都能嗆出火藥味,更神奇的是,倆人吵成這樣,下一次還能繼續見面。
許野大概是不在乎,趙以馨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沒什麽。”許野語氣挺平靜。
的確沒什麽。
趙以馨大概是把他和她自己劃為一類,同樣都是等一個人,她自己沒辦法再等下去,但是又不想放棄,所以就想讓許野放棄。
許野放棄了,她就有理由告訴自己,她也能放棄。
兩個人每次見面都得懟兩句,到現在還沒有絕交,許是如此。
“哥,你就去看看唄,又不用多長時間。”小林坐在對面,飯也顧不上吃,“我都和我朋友說好了,他下午就在醫院,你直接過去就行。”
“不用。”程玦夾了一筷子青菜。
“哥,我求求你了。”小林著急道,“你再不去怎麽辦啊,天天睡不著要熬出病了。”
程玦敲了敲小林的餐盤:“吃飯。”
“我吃不下去。”小林歎了口氣,無精打采地,“你昨天差點暈倒,都快嚇死我了,我當時整個人都懵了。”
昨天收工的時候,程玦突然暈倒了,雖然很快就醒了,但是小林還是帶他去廠區的社區醫院看了一下,醫生說是長期睡眠不足再加上過度勞累導致的。
“哥,真的,你就去一次吧。”小林眼巴巴地看著程玦,“你要是出了什麽事,就留下我自己在這兒,我怎麽辦啊?”
程玦被他磨得受不了,最後終於松口:“行,去吧。”
小林松了口氣:“要不我請個假跟你一塊去?”
“不用。”程玦舀了舀碗裡的湯,“我自己去。”
中午下班的時候天氣有點陰,看起來又像是要下雨。
小林說的朋友介紹的醫生在市裡的精神專科醫院,程玦回家洗完澡換了身衣服就坐車去了市裡。
這家醫院人不多,程玦按照小林給的聯系方式找到了那個醫生,對方看起來很年輕,戴著一副眼睛,說話很客氣。
“失眠的症狀持續多久了?”醫生一邊寫病例一邊問。
“記不清。”程玦道,“好幾年了。”
醫生抬頭看了他一眼:“睡前會出現情緒亢奮,焦慮,多思,或者其他症狀嗎?”
程玦想了一會兒,開口道:“沒有,很平靜。”
“很平靜?”醫生像是有些意外,“只是單純睡不著?”
“恩。”
“能再描述一下嗎?”醫生道,“盡可能描述一下睡前的狀態。”
過了好一會兒程玦才開口,他的聲音很沉,像是隱沒在地平線的太陽,將要熄滅最後的光:“什麽都沒有。”
“什麽都沒有?”醫生愣了一下,“是黑暗嗎?”
“不是。”程玦回答,“是虛無。”
醫生有些茫然。
程玦深吸一口氣,解釋道:“就像你閉著左眼,又遮住右眼的感覺。”
不是黑暗,也不覺得模糊,而是無邊無際的虛無,無論如何掙扎,你都會隨著它冷靜而清晰的墜入。
從醫院出來的時候起了風,路上的廢紙和塑料袋被吹得到處亂飛,天氣陰沉沉的像是隨時會下雨。
程玦站在公家車站等車的時候看到馬路對面跑過去幾個學生,兩個男生手裡拿著籃球,另外幾個女生扎著馬尾辮,跑起來頭髮一晃一晃的,幾個人都穿著藍白相間的運動服,一邊打鬧一邊跑遠了。
他看了好一會兒,直到公交車停在跟前才回過神。
那是六中的校服,雖然是很常見的款式,但是胸前有六中的標志。
原來這麽多年過去了,學校的校服還是沒有變。
以前念書的時候,男生打籃球會經常把校服外套脫了扔到一旁,上課鈴響了滿頭大汗的跑回教室,才發現校服忘了拿,然後被教務處的老師抓住,說他們不守紀律,一群人排成一排站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罰站。
看到有漂亮的女生從跟前經過,有人帶頭吹口哨的,其他人跟著嬉笑,然後大家又鬧成一團,班主任從班裡探出頭,氣得罵他們一頓,讓他們滾回操場拿了校服再回來。
這裡面總有像他和周斯年這樣不用怎麽花時間成績也很好的,也有像楊鐸那樣,平常不愛學習,就等著考前突擊憑運氣的。
大家又勾肩搭背,三五成群,懶懶散散的拿了校服從操場回來。
紅彤彤的太陽像是一個熔金的火球一樣墜在天邊,夕陽被映出絢麗多彩的光芒,像畫筆沾了濃重的顏料,肆意放縱地在天空這塊巨大的畫布上揮灑出來。
那時候楊鐸總是喜歡搭著他肩膀,說著最近出了什麽遊戲,他打到了多少關,又問他周末還要不要一起去電玩城,上次還有幾個遊戲幣沒用完。
他會說,要先去打籃球,然後去書店,最後有時間才去電玩城。
楊鐸不同意,探身去問在程玦另一旁的周斯年。
周斯年並不怎麽開口,這時候才會笑著說一句,我和程玦約好了,一塊打籃球,再去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