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書昀點點頭:“嗯,不生氣就好。”
裴楠:“……”
進屋後,鄭書昀第一件事不是如往常般脫外套,而是當著裴楠的面,拆開雙手的紗布,露出已經結痂脫落的紅色疤痕。
這是裴楠第一次見到鄭書昀手傷情況,遠比他想象的還要嚴重,尤其是左手掌心那處長達三厘米的猙獰痕跡,像是被人用刀子劃傷的。
裴楠垂首站在沙發邊,看罷不由得屏住呼吸,原先因為鄭書昀騙他而產生的不快瞬間煙消雲散,片刻後,想起什麽,蹙眉問:“你那次受傷,是不是和今天的事情有關?”
鄭書昀頓了半晌,見裴楠眉間痕跡漸深,斟酌後淡淡道:“有一點關聯。”
裴楠想到剛才在律所遇見的男人,對方擺明了想利用傷者訛錢,藐視現代社會的規則,不像是個能輕易善罷甘休的主兒。
雖然他相信以鄭書昀的能力,肯定能妥善處理好這些事,但還是有些不爽地來回踱了兩步,轉頭便看到鄭書昀從端了杯茶,正若有所思地望著他,於是迅速收起了擔憂的神色。
裴楠指著鄭書昀的掌心問:“這個會留疤嗎?”
“大概率會。”鄭書昀說話的時候略微垂眸,任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片陰影,從裴楠角度看,似是有些惆悵。
“留疤沒事啊,我也有疤。”裴楠立刻大咧咧地出言安慰,繼而伸出右手,在鄭書昀眼前晃了晃腕際,“跟我這個湊一對。”
鄭書昀聞言,喝茶的動作停住,目光再度落到裴楠臉上,卻是內含豐富,絲毫不同於先前的淡然。
在對方詫異地注視中,裴楠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險些閃了舌頭,連忙改口道:“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傷疤是男人的勳章,你我現在正好都有了,所以……”裴楠突然詞窮,頓了頓,直接問鄭書昀,“你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鄭書昀狀似從善如流點頭,卻是笑著回答的。
裴楠頭頂冒煙地上了樓,十五分鍾後,他從主臥出來,正巧碰到迎面而來的鄭書昀。
對方左手臂彎搭著剛脫下的西裝外套,右手正扯著領帶,看到裴楠背上的旅行包後,便停下腳步,臉上所有的閑適迅速消失殆盡,化作眉間輕微的褶皺。
他問:“你要走?”
走廊燈光暗淡,裴楠沒注意到鄭書昀臉上的晦色,“嗯”了一聲:“今晚可以回家向我媽交差了,你也終於能拿回自己床的使用權了。”
鄭書昀聞言未語,任由裴楠朝他揮揮手,往樓梯口而去。
裴楠走了幾步,轉身道:“對了鄭書昀,如果你想讓我當你司機,其實直說就好了,沒必要拐彎抹角的。”裴楠說著,看了眼鄭書昀取下紗布的手,“無論你受沒受傷,我都可以開車。”
鄭書昀並未看他,垂首摘掉腕表,薄唇微動:“不用,從明天開始,一切照舊。”
裴楠“哦”了一聲,轉身下樓。
不知是否錯覺,他覺得鄭書昀剛才突然變得有點冷淡。
*
第二天,裴楠從自己的床上早早起來,出門的時候,那輛邁巴赫比他更早地停在了路口。
似乎正如鄭書昀所說,一切都回到了原點,而鄭書昀受傷前那個被擱置的問題,也因此再度擺在了眼前——鄭書昀每晚都要加班,接他回家屬實不太方便。
下班後,裴楠心裡琢磨著這件事,直到走出綜合樓十來米,才發現鄭書昀並未像往常那樣站在車邊等他。
他斂起心神,嚼著口香糖上車,剛吹出一個完美的泡泡,還沒來得及保持,那脆弱的薄膜便隨著他略微張嘴的動作啪的破裂,糊在嘴唇上。
他看到汽車後座,赫然坐著一個相貌周正的年輕男人。
還沒等其他二人反應,那男人便率先笑著開口:“你就是裴楠吧?”
裴楠緩緩進入副駕,驚訝問:“你知道我?”
“當然,久仰大名。”男人說著,別有深意地看了鄭書昀一眼,又衝裴楠道,“你可以像Chris一樣叫我Leon,或者喊我的中文名路昂。”
度過最初的詫異,裴楠心思電轉,預感這個男人就是疑似鄭書昀竹馬的那個人。
果然,他下一秒便聽鄭書昀道:“Leon就是我那天說的老熟人,他今天剛回國。”
裴楠點點頭,轉頭衝路昂禮貌地打了個招呼,而後坐正身體,系好安全帶。
路上,路昂跟鄭書昀聊起北美剛落幕的一場賽車比賽,字裡行間都是專業術語,裴楠對此一竅不通,插不上話,便沉默地看著窗外的風景。
車駛過一個紅綠燈時,路昂突然想到什麽般傾身對斜前方的鄭書昀道:“對了,前段時間我在Rik那裡度假,遇到個有趣的人。Rik說是你突然火急火燎讓他發邀請函給那個人的,但我問了,人家壓根不認識你啊。”
鄭書昀頓住,淡聲道:“換個話題。”
裴楠聞言,從假寐中微微睜開眼,下意識地有些期待新的聊天內容。
然而,不止是賽車,路昂接下來和鄭書昀講的每一個話題,都是裴楠先前不得而知的、隻屬於他們兩個人的過去,他倒也並非完全無法插話,只是莫名不太想融入。
自從那天切實得知路昂的存在後,裴楠胸口那朵原本消散的烏雲便莫名其妙飄回來了,此刻又沒來由地有了擴大的趨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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