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唯挑眉笑道:“他是我的老師。”
孟萬松是國內著名油畫家,甚至在全球也頗有聲望,裴楠聽聞喬唯自我介紹,第一反應不是高興,而是納悶,大師的弟子分明前途無量,為何要來他這座小破廟待著?
但喬唯卻說他厭倦了藝術圈的爭名奪利,現在隻想教教小朋友,尋回對美術最原始最純淨的向往。
喬唯面容英朗,談吐頗佳,五官輪廓讓裴楠感到有些似曾相識,唯獨一雙狹長的眼打量人的時候,總像是別有意味,可一旦笑起來,臉上那點不正經的感覺便蕩然無存了,顯得親和力十足。
回家路上,鄭書昀偏過頭,見裴楠氣色紅潤,唇邊掛著舒朗的笑意,漆黑的眸子不停反射街邊漸次閃過的霓虹,如墨如畫,燦若星河,渾身充滿不符合年紀的少年意氣。
自籌備畫室以來,裴楠身上總縈繞著淡淡愁緒,仿佛被社會摧殘了一樣。
鄭書昀已經許久沒有在裴楠臉上看到眼前這般應有的神采,此時此刻,不由得跟著心情好了幾分。
他問裴楠:“遇見開心事了?”
裴楠微微揚起下巴,驕矜又得意道:“我今天招到一個很厲害的老師,一流美院油畫專業畢業,國際大師座下弟子,怎麽樣?”
鄭書昀料到和工作有關,點頭道:“不錯。”
裴楠一愣,火速將這兩個字掰開揉碎,一點一點分析其中的深意,最後發現,這好像是句實打實的、來自鄭書昀的誇獎。
一周後,畫室裝修大功告成,陳遇琰幫他組建的老師團隊也全部到崗,接下來就該解決生源問題了。
不過裴楠人緣好,已經有不少朋友幫他向親朋好友推薦了他的畫室,這段時間也一直有人前來預約。
這天下午,鄭書昀掐著時間從律所出來,取車路上碰到同所的李律師。
下車庫的時候,對方道:“聽小方說,鄭律最近在忙一個比較棘手的案子。”
鄭書昀道:“嗯,已經差不多了,在等開庭。”
李律師問:“那你這是準備回家了?”
鄭書昀言簡意賅道:“接人。”
李律師露出別有意味的笑:“我看你最近每天這個時候都要出去一趟,到了六七點又回律所加班,不會是陪戀人吧?”
鄭書昀喉結輕微滾了滾,沒作回答,打開車門坐進駕駛座。
到裴楠畫室樓下,鄭書昀收到裴楠發來的微信,說大概要晚十幾分鍾下班,他便下了車,走到對面的咖啡館點了杯咖啡。
拿到咖啡準備離開的時候,前方的玻璃大門被推動,迎面進來一個男人,是喬唯。
那雙狹長的眼從鄭書昀身上略過,目光閃現幾分驚訝,很快又化作了然。
鄭書昀卻從始至終仿佛沒看見他,擦肩之際,聽喬唯道:“我記得,鄭大律師的律所好像不在A區吧。”
喬唯語氣玩味,似有弦外之音。
鄭書昀停下腳步,睨了他一眼,淡淡道:“與你無關。”
*
下班前,裴楠走到辦公桌邊,整理了一遝廣告單,打算回家拜托他爸媽拿到公司宣傳一下。
這時,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下一秒,一條胳膊勾住了他的脖子,他側頭一看,對上喬唯的臉。
“老板,我的教學規劃報告寫好了。”喬唯說著,將一疊A4紙放到裴楠面前晃了晃,依舊用身體貼著裴楠。
裴楠掙了一下,道:“起開點,別把我熱死。”
喬唯笑了笑,放開了裴楠。
裴楠走出大樓的時候,見鄭書昀依舊同往常那樣站在車前,手裡端了杯快喝完的咖啡。
“傍晚喝咖啡,不怕睡不著覺嗎?”裴楠表示疑惑。
“我睡覺的時間比你想象的要晚。”鄭書昀說完,將空杯扔進附近的垃圾桶。
今天天氣驟然回暖,裴楠早上出門時穿多了,到了中午便將棉襖脫下,這會兒直接搭在臂彎,上身隻套了件淺綠色的圓領毛衣。
進到車裡,裴楠將傳單放在前方的中控台上,轉身拉安全帶的時候,鄭書昀目光落在了他領口那截修長白皙的後脖頸上。
裴楠按好卡扣,不期然對上鄭書昀在暮色中顯得有些晦暗的目光,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怎麽了嗎?”他問。
鄭書昀沒說話,忽然眉心微擰,毫無預兆地向他靠近,同時抬起手臂撐住他身後的車門,將他圈在了座椅之中。
裴楠睜大眼,被這突如其來的侵襲嚇得不敢動,甚至瞬間屏住了呼吸。
緊接著,他感覺一隻大手按到了自己肩胛骨上,他被一股力推著,不由自主向鄭書昀胸口傾了幾分,頸側隱隱擦過一絲冰涼。
是鄭書昀的鼻尖。
下一瞬,環在他身上的桎梏消失,全程不過短短兩秒鍾,卻好似意外流落荒野,被暗處危險的目光用視線圈入狩獵領地,仿佛過了兩個世紀那麽漫長。
裴楠還在發愣,面前響起鄭書昀的聲音:“你身上是什麽味道?”
鄭書昀聲線本就清冷,這樣壓沉嗓音說話,聽上去有幾分不易察覺的凜冽。
裴楠側頭,揪起肩頭的毛衣布料聞了一下,隱約察覺一股馥鬱甜膩,應該是香水味。
但他對香水沒什麽研究,隻認得鄭書昀身上那種清列的氣息。
在鄭書昀一動不動地注視下,他艱難地努力回憶,終於搜尋到了一個人——喬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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