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頌咬了咬下唇,沒有說話。
蔣奇謙暗暗歎氣,接著勸:“咖啡店這類的兼職佔時間,收獲還少,對已經大三的你來說並不是一個好選擇。如果你不想來我們公司,那多到求職軟件上逛逛,互聯網大廠的實習生崗位,京大的學生是有資格可以隨便挑的。
當然,要是你像陳想不想學法律一樣不想做軟件,考公、讀研也都是不錯的選擇,早點計劃著複習……”
上山時耳邊是嘩嘩雨聲,下山時耳邊是蔣奇謙語重心長的碎碎念。
裴頌突然出聲打斷他,鼻音很重:“蔣哥。”
蔣奇謙話音戛然而止:“是不是被我說煩了?”
裴頌低著頭,讓人看不清表情,“……從來沒人幫我考慮過這些。”
就連他自己,都懶得思考以後有幾條可以走。
蔣奇謙對裴頌的生長環境有所猜測,若是父親對他好,他也不會下著大雨還在母親墳前不願離去。
他嗓子眼有些乾澀,只能安慰道:“家長和家長之間也不一樣,也許你爸爸太忙——”
“他死了。”裴頌冷冷道:“就算活著也懶得理我,他有其他的孩子。”
裴頌沒什麽忌諱,他並不介意用自己的家事來賣慘,換取蔣奇謙對他更加憐憫上心。不論什麽感情,只要時時想著他,裴頌就有信心把這感情給掰歪。
不過他也沒說太多,說完有其他孩子以後,他便停下了。
從側上方看去,裴頌淺茶色的短發半濕貼在額角,精致的巴掌臉十分蒼白,脖頸纖細脆弱。像隻還沒成年的小鹿在叢林間走失了,它孑然一身,找不到回家的路,強忍著孤獨與沮喪、很努力的活著。
蔣奇謙胸口堵堵的,雙手放進兜裡,指節收緊:“你跟陳想那麽好,以後也可以把我當成舅舅。”
“不要。”裴頌果斷拒絕,肩膀在寒冷的空氣中縮成一團:“蔣哥,我把你當朋友不行嗎?”
這種時候蔣奇謙哪舍得說不行,“當然可以,不過畢竟是大你十幾歲的朋友,以後有事都可以來找我幫忙。”
“十一歲。”裴頌倏地仰頭瞪向蔣奇謙,委屈的眼眶和鼻尖都紅了,氣鼓鼓的說:“才不是十幾歲。”
“對,是十一歲。”蔣奇謙暗自掐了掐手指,遏製住想撫摸那張蒼白脆弱的小臉的衝動。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
裴頌眼珠黑亮亮的蒙著一層水汽,眼底的光芒仿佛能撼動人心,直直的望著蔣奇謙:“蔣哥,我真的能去你們公司實習嗎?”
蔣奇謙垂下眼皮只看路:“可以。”
“但我什麽都不會,老師留的作業我有好好做,但那都是很簡單的題,對真正的實踐起不到作用,我什麽忙都幫不上……”裴頌聲音越來越低,像是又要哭出來。
蔣奇謙忍不住解釋道:“沒有實習生一來公司就什麽都會的,不然為什麽叫實習生呢?無論是小廠還是大廠,剛入職都會有人帶你上手的。”
裴頌狡黠的眨了下眼,下一瞬便激動非常的抱上蔣奇謙的手臂,像隻意外得了食兒的松鼠,不敢相信的問:“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嗎?!”
蔣奇謙身體一僵:“真的可以,你要願意我們下山直接去公司都行。”
裴頌整個人都貼了上來,給了蔣奇謙一個擁抱,“謝謝你,蔣哥!你真好!你是我遇到最最好的人了。”
太近了。體溫相觸,溫度從兩人接觸到的地方開始蔓延,蔣奇謙渾身的血液都在上湧,脖子和臉火燒似的發燙起來。
還好裴頌開心到沒時間看他,飛一樣的下山,半路上一拐,又鑽進了小樹林,聲音被山間的清風留下:“我去告訴我媽媽!”
蔣奇謙沒有追上去,待在林子出口,摸了摸自己的臉。
他的手停留在臉上半晌,直到溫度降下來,他才拿出手機,看了看自己和宋雲舒剛才的對話。
【蔣奇謙:你們先走吧。】
【宋雲舒:好的。】
他揉了揉胸口,裡面的震動逐漸緩和下來。
看來他確實年齡大了,爬個山就心率失衡,身體素質太差,健身不能再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
裴頌很快就從樹林裡出來,神采奕奕的與蔣奇謙下了山,在景區門口分開。
裴頌本來想拉著他一起吃個飯約個會什麽的,但他們都淋了雨,穿一整天的濕衣服肯定會生病,而且今天他還要聯系律師,便歇了約會的心思。
他回酒店洗了個熱水澡,熱氣騰騰的水汽蒸得他腦袋昏昏沉沉,把空調開了熱風後鑽進被子裡給律師打電話。
陳想聯系的趙律師在遺產方面非常專業,裴頌跟他聊完之後發現還真能給楊雯找點麻煩,心情更加愉悅了。
稍微歇了幾個小時,他收拾行李回了學校。
他啟程的時候,蔣奇謙剛打車回到京喬橋那邊的家。
第二十章 自己選的
蔣益溢一見他就撲了上來,見爸爸身上全都濕透了,一邊奶聲奶氣的尖叫著“爸爸要生病啦,爸爸要換衣服”,一邊邁著小短腿去給爸爸找衣服。
宋雲舒幫著她找了衣服出來,給蔣奇謙衝了一杯感冒衝劑,“先去洗澡吧,出來正好喝。”
——哦對,剛剛離開前忘記提醒小頌要吃些藥預防感冒了。
念頭一閃而過,蔣奇謙客氣的朝她點了點頭:“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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