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霧年至今也不知道周清歌為什麽這麽恨他,不過沒關系,他現在也是極其的恨周清歌,蹲監獄的時候他會想辦法照顧她,等她出來了,他也不會就這麽輕易的放過她。
就是這麽記仇。
……
坐在車裡,又看了一遍跟周清歌有關的新聞,把手機收起來,宋澄轉過頭,“我下去了。”
秦霧年盯著他,眉頭緊皺。
宋澄:“……我很快就出來。”
秦霧年:“三十分鍾,三十分鍾你沒出來,我就報警。”
宋澄:“…………”
走進熟悉的大門,看著幾乎沒怎麽變化的前庭花園,宋澄停了兩秒。
季行淵站在門廊下等他,看他走近了,他才說道:“故地重遊的感覺怎麽樣?”
宋澄仰起頭,“故地沒有變化,倒是你,變化很大。”
季行淵扯了扯嘴角,“年紀大了,自然就變成熟了。”
宋澄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現在變得,很像以前的舅舅。”
季行淵:“……”
沉默了好半天,他都沒再搭理宋澄,進了主宅,宋澄條件反射的要往二樓主臥走,季行淵攔著他,指了指側面,“他現在住在你的房間裡。”
宋澄有些疑惑,季行淵解釋:“我覺得,這個房間更適合他養病。”
宋澄默默看著他。
從他不聲不響的站在自己對面,宋澄就能看出來,這個曾經低眉順眼的“哥哥”,已經完全不是過去那個模樣了。但他也說不好究竟過去是他的本性,還是他的偽裝。
宋澄今天是回來做個了斷的,他沒精力,也沒時間跟季行淵敘舊,點點頭,他朝自己的房間走去,但是還沒走出兩步,季行淵又叫住了他。
宋澄轉過頭,季行淵動了動嘴唇,本想過幾年時機成熟了,再告訴他一些事,可現在,他突兀的說了出來:“最多三年。”
“沈家就沒有了。”
“以後只有季家和宋家。”
宋澄表情微怔,消化了好一會兒,他張開嘴,想要說什麽,但季行淵已經轉過了身,他帶著其他人離開,宋澄站在安靜的走廊裡,默了默,他朝自己原來的房間走去。
推開厚重的木門,因為地上有地毯,他走路幾乎沒有聲音,但沈寒疏還是聽到了他進來的動靜,抬起頭,兩人對視,皆是一停。
沈寒疏在想什麽,宋澄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很驚訝。
曾經高大的舅舅,如今看起來好像也不怎麽高,他那麽瘦弱,宋澄一隻手就能把他按在地上,讓他爬不起來。
蒼白的面孔一點血色都沒有,恐怕都不需要他做什麽,只要一陣風,就能把他吹倒了。
這就是他怕了這麽多年的人。
這麽弱的一個人。
四年對孩子是很長的一段時間,可對大人來說,四年不足以讓人變化太多,宋澄一時之間無法分辨,到底是沈寒疏真的變化太大,還是他終於跳出了原來的視角,可以看清沈寒疏真正的模樣了。
抿了抿唇,宋澄繼續往前走,坐在沈寒疏的對面,宋澄靜靜看著他。
“你走的時候沒帶錢。”
宋澄垂下眼,他回答:“不敢帶。”
“那你這些年是怎麽過來的?”
宋澄:“沒錢日子也能過,我沒有少爺命,窮一點,我過得更安心。”
沈寒疏五指微微一緊,“你怨我。”
宋澄:“不怨。”
沈寒疏:“你恨我?”
宋澄:“不恨。”
沈寒疏看著他,下一秒,他突然激動起來:“你就是恨我!不然你不會離家出走!”
宋澄抬起頭,他平靜的說道:“我真的不恨你。人生那麽長,你對我來說,只是一個出現比較多的過客。無論如何,你都把我養大了,我媽媽給你的任務,你已經完成了,她的要求就這麽多,我只要平平安安長大就可以,而你做到了。”
沈寒疏突然呼吸急促起來,連蒼白的臉都變得紅潤了幾分,他看起來呼吸的很困難,但他還要指著宋澄,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你恨我,你就是恨我……”
宋澄知道他為什麽強調這一句。
宋澄恨他,說明他在宋澄心裡還有分量,在感激、敬重、和孺慕全都不可能的情況下,仇恨也是一種感情存續的證明。
沈寒疏這輩子活的太悲哀,二十歲之前仗著身體不好和家裡人的寵愛,恣意的享受人生,二十歲以後接二連三的遭遇打擊,全家最後只剩下他,還有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外甥,一個撐不起來的人突然被強迫著撐起一片天,脊梁都要被壓彎了,他還不能放棄。因為做錯事的人是他,活著就是贖罪的人也是他。
宋澄對他來說,代表了太多,唯一的家人,姐姐的遺孤,贖罪的根本,悲劇的提醒,不管他用什麽方式去對待宋澄,可他最初的出發點,的的確確,全是為了宋澄。
有點搞笑,但讓人笑不出來。
以愛為名,可做出的行為全是傷害,甚至有時候都不是背負著愛的外殼,不管外層,還是內部,全都是傷害。
病態到了極點。
沈寒疏看著越來越激動,宋澄卻沒有叫人的意思,他知道,沈寒疏沒那麽容易就死掉,他能挺過來的,以前的每一次,他都挺過來了。
宋澄就這麽坐著,等他自己恢復,期間他一直看著他,看他那麽孱弱,看的越多,他心裡的淤泥就越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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