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點開,率先注意到的不是照片裡色調詭譎的油畫,而是底下的署名——Sleep。
那個「S」寫得飛揚,像是彎鉤一樣,尖銳又肆意,快要飛出署名區。
江眠怔了下。
【向薇:眠眠,你看,這就是我之前跟你說的那個畫家的畫,還記得麽?】
江眠當然記得。
因為「sleep」就是陳故。
說起來,陳故為什麽會給自己取「sleep」?
江眠稍微走了下神,陳故就拎著奶茶到他身邊坐下。
把那杯珍珠奶茶放在江眠面前時,陳故不經意地瞥到了他手機屏幕。
陳故稍揚眉:“這幅畫我記得是我十八歲那年賣給了國外的畫展吧。”
江眠回神,下意識摁滅了手機,仿佛要掩蓋什麽似的。
但等他關掉後,想起陳故已經看見了,所以江眠只能點開,一邊回了向薇一個「嗯」,一邊跟陳故說「嗯」。
他嗯完後,又察覺到點不對,慢半拍地補充:“是我媽發給我的,她在看畫展。”
陳故拿起筷子擦了下,擺到了江眠面前,又在江眠的謝謝中擦自己的筷子:“阿姨也喜歡這些?”
“她對藝術類的東西一直都保持著高度熱情。”江眠實話實說:“她是樂團的大提琴手。”
所以向薇骨子塞的全是浪漫主義。
陳故有點意外了:“挺好啊,那你會嗎?”
江眠搖頭,沒有多說。
向薇和江聊一是在他三歲的時候離婚,江眠對於那時候的記憶可以說是幾乎為0,只有很短的片段。記憶中,家裡也只有江聊一,向薇偶爾會來看他,但那些時間不夠教他大提琴。
再後來,家裡多了人,也是江聊一的母親的表姐的外孫……簡單來說就是有血緣關系的遠房親戚。
江眠沒有跟向薇生活過。
他記憶中也沒有見過向薇的大提琴。
但他想一定很漂亮。
因為江聊一和他說過,他第一次見向薇時,就是向薇坐在台上,低垂著眉眼,溫柔地拉著大提琴。
深色的大提琴和她白色的衣袂交疊在一塊,那天起,他就知道他喜歡上了她。
……
陳故敏銳地察覺到了江眠身上忽然冒出的一點低落,他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我看你剛剛看著在發呆,你在想什麽?”
江眠微頓,本來是想說沒什麽的,但話到嘴邊,莫名就變成了:“在想你為什麽叫「sleep」。”
陳故輕笑了聲,看著說完後就低下眼小口吃涼皮的江眠:“這個其實取得很隨意,我也沒想到它會陪伴我那麽久,還能火起來。”
江眠咬著涼皮裡的胡蘿卜絲,眉眼間流露出一點好奇。
就聽陳故道:“最初給畫展提供畫的時候,我好像是十六?畫展的工作人員打電話問我署名是真名還是筆名,我那時候剛在畫室泡了幾天幾夜,困得不行,隻想睡覺,就隨口說了「sleep」。”
當時陳故是真的沒想過自己的畫有一天可以賣出這麽高的價格,取名也是真的很敷衍隨意。
可沒想到sleep這個單詞就伴隨了他四年,從一開始寂寂無名的小畫家,再到現在有人願意天價收購。
尤其……
陳故彎眼,意味深長道:“這名字和你也有緣。”
江眠沒有接這話。
可他心裡清楚,這份緣比陳故所說的還要深。
他的名字起源也很簡單,江聊一說,向薇懷他的時候,總是睡不好,因為他只要向薇一躺下來,就在向薇的肚子裡大鬧天空,弄得江聊一的精神也很疲憊。
於是他們就給他起名江眠,希望他能安靜點,生下來後能多給他們一點睡眠時間。
這個點不早了,乾飯重要,兩個人簡單的聊了兩句後,就專注吃飯了。
江眠還點了炸串和炸鮮奶以及咖喱魚丸,陳故又多添了一份蜂蜜龜苓膏,兩人分吃到最後,江眠其實在小吃上都隻吃了三分之一,但這食量已經比起以前要多很多了。
可能是有人陪吧。
江眠想,他之前就聽說過,如果有飯友一塊吃飯的話,胃口是會比平時要好的。
就是最後殘局還是要靠陳故掃蕩。
陳故在光盤的時候,江眠的視線隨便轉了轉,意外地看見了個熟悉的身影在前台點單。
他起身,又想起什麽似的,在陳故詫異的視線下低聲說了句:“我離開一下。”
說完,不等陳故開口,江眠就往那邊走去。
“哥。”
江眠主動問:“你怎麽在這?”
正在點單的男人穿了身休閑的長袖襯衫,遮住了手臂,但在抬手的時候,能夠看見裡頭藏著的虯結肌肉。
榮荀垂眸看他一眼,語氣淡淡:“這家涼皮他喜歡。”
江眠明白了:“你待會要去看余今?”
余今是榮荀的心上人,江眠聽榮荀提過幾次——在榮荀喝醉酒又或者是受重傷的時候。
後者的情況多數都是榮荀跟他說,如果他沒挺過這一次難關,後續有些事需要江眠幫忙盯著。
因為余今沒有依靠,還得了病住在腦科醫院裡。
榮荀嗯了聲,態度不算熱絡,但比起對待別人,明顯還是要好很多的:“你和朋友出來?”
他問著,掃了一眼關注著這邊的人,很輕地揚了下眉:“陳易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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