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為這才松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褚冉帶一輛保姆車來接。時溫的腿還不能動,被推著輪椅送下樓。
車門打開,沒等時溫動作,萬重為就彎腰將他抱起來。時溫條件反射去摟他脖子,萬重為便又將手臂緊了緊,小心地將人放進車裡。
保姆車車速平穩,車廂內很安靜,沒人說話,司機和副駕駛座上的褚冉連呼吸都放得很低,一點存在感都沒有。
是一個不認識的司機,時溫一上車就注意到了。他看了一眼就偏過頭,但萬重為還是看到了他臉上一閃而過的擔憂。
時溫就是這樣。萬重為想,哪怕自己朝不保夕也還記掛著無辜的人是否安好,比如跟在他身邊拚死護著他的保鏢和司機。
“他們沒事,已經出院了。”萬重為低沉的嗓音伴隨著一點點風噪聲,很突兀地在車廂內響起。
時溫聽懂了,很輕地點了點頭。
回到洛水居,一切如故。平叔和小荷見到時溫,眼眶都是紅的。平叔到底年齡大了點,當著萬重為的面扯了一把想要上前去抱時溫的小荷,說了幾句關心話,便拉著小荷去廚房準備營養餐了。
時溫也難過,再次回到這裡,仿佛回來的已經不是原來的自己。
他的腿傷要休養兩個月才能下地,學校是去不成了。手機和筆電都丟了,書房裡還有備用電腦。萬重為陪他吃了午飯之後就去了公司。時溫一下午便都待在自己書房裡。
打開電腦,QQ和微信上的消息劈裡啪啦全都跳出來,連郵件都是99+。
他一一打開看,大部分都是孫光暮和梁明照、高唐的消息,也有來自舍友們和實驗室其他同學的。他木愣愣看著,理智上應該盡快回復那些焦急的牽掛和問候,但手卻一直抬不起來。
這段時間像是失去了很多力氣,還有勇氣,他渾渾噩噩看了一會兒電腦,最終還是關了機。
他獨自坐在書房裡整個下午,望著窗外的風景發呆。臨近傍晚,平叔拿了些點心上來看他,時溫便用平叔的手機給孫光暮打了一個電話。
孫光暮語氣很沉重,沒說太多,只是讓時溫先保重身體,學業方面的事情不用擔心,有老師在,掉不到空裡。之前他主導的那個課題,已經讓梁明照頂上了,到時候有了成果還是算到時溫頭上。
“誰都有碰上事兒的時候。阿溫,別害怕,我們都在呢!”
平叔上來拿手機,順便收餐盤。門沒關嚴,他站在外面,等著時溫掛斷電話再進去。可等他往前走了一步,就看見背對著他坐在窗邊的人垂下頭去,後背的肩胛骨高高聳起,瘦削的兩個肩膀抖著。
——如果不是平叔熟悉時溫的每個動作,根本看不出來那人在哭,像被靜了音一般的、壓抑的哭。
第30章 這個人不能留
晚上八點,萬重為下班回來了。他在餐廳吃了點東西,上樓前看到平叔欲言又止,便停下腳步,問時溫今天的情況。
平叔便把下午書房裡的事說了。
萬重為聽完之後沒說話,還保持著站在樓梯前的站姿。他胸口不明顯地起伏,臉上神色漸漸暗下來。
平叔有點忐忑,不知道自己說實話對不對,也不知道這兩位現在是什麽情況。但發生了那樣的事,時溫再想回到從前是很難的。他心裡偏袒這個從小跟著他的孩子,希望萬重為能多關心對方一點。
萬重為走到二樓客臥門前,停了一會兒。終是沒推開門,轉身離開了。
難以面對的從來不止一個人。
時溫在黑暗中睜著眼。萬重為一回來他就聽到了,汽車引擎熄火的聲音、樓下客廳隱約的交談、樓梯和走廊上屬於萬重為獨有的腳步聲,甚至門把手被扭動時輕微的摩擦聲,都不分輕重主次地在他大腦裡趟過一遍。
他因為腿傷,醫生建議他一個人睡,盡量有個安全適宜的環境,所以他回來後很順勢地住進了客臥。
不用面對萬重為,讓他稍微輕松一些。
他們彼此心知肚明,那個解釋,對時溫來說,接受並不代表釋懷,妥協也不代表原諒。
——
變故不會因為你已到極限就不會再壓過來。
萬重為推了一個合作方的邀請,在臨近晚餐前趕回洛水居。
他在接到平叔電話說時溫一整天都躲在書房不肯出來的時候,心裡產生了隱隱的不安。
縱是平叔在門外求了很久,時溫也不為所動。而之前從未如此,他在多年的生存環境中早就習慣了用善意去對待別人,習慣了委曲求全和奉獻,更是見不得別人為了自己受罪。
門是反鎖的,萬重為直接撬了門進去。
時溫坐在靠窗的輪椅上,正用一種恐懼的眼神看著他。這是萬重為從未在他身上見過的眼神。
傷過的腿無力地垂著,時溫回頭看過來時,脖子上青色的血管透過慘白的皮膚,緊繃到極致。寬大的棉質睡衣穿在他身上,襯得他上半身薄得像一張風乾的紙,一捏就能碎。
萬重為呼吸很重,臉色也不好,迎面對上時溫的目光時,表情沒收回來。
可能是剛才暴力拆卸的動靜和他可怕的臉色太過駭人,時溫嘴唇緊抿,沒有堅持太久,回避一般轉過頭去不看他。
“有什麽事就說。”萬重為將門關上,臉上神色勉強收了收,兩步走到時溫對面,西裝外套脫下來往旁邊一扔,坐在了飄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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