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為沒讓他們見到人,將他們帶去了醫院給他準備的辦公室——這家私立醫院最大的股東是范崇光,把整個頂層都給了萬重為。
萬重為對父親還算客氣,現在還不到收拾萬行川的時候,但對方連雲就沒必要了。
辦公室裡很沉默。萬重為不說話,斂眉坐著喝咖啡。萬行川有些尷尬,說了幾句公司的事,罕見地讓兒子保重身體,全程沒提時溫的情況。
萬行川最近氣不順,但也沒辦法。二兒子萬雲笙弄了個爛攤子給他,自己卻不見人影。他從國外處理完事情回來,前腳剛和黃程商量兩家婚約延期日期的事,後腳方家就出了事。
萬行川和方家交集多年,方家一旦倒了,對他百害而無一利。但眼看著這一樁樁一件件事緊跟著起來,他知道方家是救不了了,便立刻做切割。損失肯定是有的,但明哲保身是根本。就算方連雲再哭鬧,他也置之不理。
這段時間萬重為躲在醫院裡誰也不見,萬行川打了好幾個電話,才勉強同意他過來。方連雲非要跟著,就算萬重為此刻再不待見方家人,萬行川也得帶她來。
因為方家洗錢的那個公司,有方連雲牽扯在裡面。
客氣話說了幾句,萬行川便切入主題,語氣還算平和。大概就是你要做什麽我不管,現在管也沒用了,但方連雲不能出事。她現在是萬家人,是兩個弟弟的親媽,方家對不起你,方連雲沒對不起你。
最後總結陳詞,再查下去對誰也不好,就到此為止吧!
萬重為抿了口咖啡,眼皮子抬也沒抬,淡淡地說“好”。
這下連方連雲都驚訝了。他們原本做好了舌戰三百回合的準備,或者還得承受萬重為不留情面的打壓和憤怒,沒想到他會這麽痛快。
目的達成,該說的也說透了,萬行川站起來,說:“那我去看看他。”
萬重為叫了祁望進來,讓他帶著萬行川去病房。
“他沒醒,站在門口看一眼就可以。”萬重為語氣裡沒什麽感情色彩,然後又說,“她就不用去了。”
萬行川很快出去了,方連雲坐在沙發上,和萬重為保持一個盡量遠的距離。
萬重為看也不看她,徑自打開筆電處理工作,當對面是團空氣。
“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吧?”方連雲冷冷地開口,萬行川不在,她懶得繼續裝腔作勢。
“那段錄音是引線,時溫是餌,你最終要的,是整個方家徹底完蛋,再無翻身之日。同時還收獲了一堆同情,連萬行川也產生了一絲愧疚。”方連雲精致的眉眼有些扭曲,平常的儀態全無,“你贏得十分徹底。”
“如果你們沒作惡,我再計劃又有什麽用。”萬重為連頭也沒抬,語氣很平。
“你真的會放過我?”
萬重為嘴角挑了挑,似乎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不過他依然沒抬頭,方連雲緊張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判斷他剛才那話裡有幾分真假。
筆電屏幕上的白光打在萬重為臉上,從方連雲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冷肅的眉眼。
見他許久沒說話,方連雲反而松了口氣。她料定萬重為不敢和萬行川撕破臉,而且自己手頭上也有萬行川不少把柄,萬重為要對她下手,除非不在意萬源的死活。
方家已經沒救了,這些年積攢的惡事太多,一旦進入司法程序,基本不會再有轉圜的余地。她現在首要是保住自己不受牽連,其他的事再從長計議。
時溫徹底清醒是在一周後。
又下了幾場雪,臨近聖誕,醫院樓下的花園裡掛上了彩球和裝飾燈,過節的氣氛很濃。
從病房的窗口能看到落雪的樹梢和那些紅紅綠綠的裝飾。這家醫院以昂貴著稱,來這裡的人非富即貴,力求讓病人感到貼心舒適。
時溫常常躺在病床上盯著樓下發呆,寬敞奢華像五星套房的病房,不吝投入的頂級醫療資源,醫護人員的小心呵護,一切都讓他覺得陌生而恍惚。
他不太說話,遲鈍又敏感。
萬重為每次進來的時候,他就轉過頭去,或者閉上眼睛,有些抗拒對視或者交談。幾次溝通無效之後,萬重為也跟著沉默下來。
外面的事情漸漸清朗,一切都按照萬重為的計劃在走。但他和時溫的關系卻陷入混亂無序和方向不明之中。
不忙的時候,他中午會在病房裡陪著時溫一起吃飯。兩人吃的都是醫院配的營養餐,只不過時溫的餐飲要清淡很多。
他們全程沉默著各自吃飯。時溫吃得很少,有時候隻喝一點湯。護工撤走餐具的時候,萬重為看著已經瘦得不剩幾兩肉的人,皺眉攔下護工,說:“再吃一點。”
時溫垂著頭沒動,萬重為突然就生出來一股怒火,這怒火來得莫名其妙。他幾步走過來,將時溫面前的湯碗端在手裡,另一隻手拿過杓子,盛了一點湯,遞到時溫嘴邊。
時溫半躺在病床上,萬重為緊貼著床沿站著,上半身微微彎著,手裡舉著一隻碗從上而下壓過來,存在感很強,壓迫感也很足。
時溫的抗拒便帶著點不明顯的慌。
杓子在嘴邊,他不想吃,也吃不下了。他緊抿著唇,兩人無聲地對峙。
進門的護士看到這一幕,立刻上前給時溫解圍:“萬先生,他不想吃就別勉強了,目前病人吞咽困難,能吃多少吃多少就行。而且現在每天都有打營養針,不會出問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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