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重為又說:“你的條件,於公於私我都能理解,隻除了第一條,其他的我都能答應。凡事都有個解決辦法,私了公了也只是不同的手段。只要言總高抬貴手,放棄走司法途徑,條件可以任你開。”
萬頃是一定要保的,他現在已經基本掌控首府萬家的所轄產業,一旦坐了牢,將來萬家內部又會是一場爭權奪利的震動。萬重為還要靠他穩住這邊的市場,所以人必須要出來。
聽完萬重為的話,言和放下茶杯,抬眼看著眼前這個勝券在握的男人。
“萬總,”言和笑了笑,極冷的眉眼上因為想到了什麽染上一點溫柔的意味,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這個時間段約你來談事情,很不禮貌。”
“你嘴上不說,但心裡已經很不耐煩了。”言和說,“你沒覺得這是個大事,不就是為了一個人嗎?去哪裡找不到個知冷知熱、乖順聽話的情人?又何必放著大好的合作機會和便利條件不用,非要去討個對雙方都沒有利處的結果?”
“有句老話說,彼之砒霜,吾之蜜糖。萬總,你不屑的東西,可能對別人來說,是求之不得的寶物,是萬金不換的明珠。”
“我也不瞞你,”言和毫無掩飾地說,“牧星野對於我來說,是比命更重要的存在。”
言和比萬重為想象中年輕得多,也對,據說是和牧星野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年齡相當也正常。但他和牧星野又是截然不同的長相和氣質。年紀輕輕的權重者或多或少有點故作沉穩或老成的痕跡,但言和一點也沒有。
他不用故作沉穩,他甚至穩得不大像一個年輕人。五官極冷,說話和看人的時候從不笑,瞳仁很黑,嘴角平直,生氣和高興都從臉上看不出來。只有提到牧星野的時候,臉上會有瞬時的一種反應,柔軟,帶點心疼。
“他剛吃了一點東西,睡著了。”言和又說,也不在意萬重為有沒有聽,“這個時間他要午睡。我不想讓他在清醒的時候看到萬家的人,所以約你這個時間過來。”
“萬總,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愛過什麽人,如果有,那你應該能理解我。如果沒有,那很遺憾,你必須得理解我。”
言和走到書桌旁,將筆電轉過來,屏幕對準萬重為的方向。鼠標點開一個視頻文檔,是萬頃的庭審現場。
言和沒再說話,走到一旁的落地窗邊站著,留萬重為一個人看那段大約四十分鍾的視頻。
“是我綁架囚禁的人,為此準備了很久,至於那些虐待和傷害,我也承認。”萬頃坐在被告席上,旁若無人地描述著他的惡行。有幾次,他不懷好意地看向旁聽席上的言和,下巴微抬,看人的眼瞼半闔,帶著十足的傲慢。
“剛開始的時候,他哭得可慘了,”他偏頭對上言和的眼睛,惡意都從勾起的嘴角泄出來,“求我放過他。可我之前放過他很多次了,哪一次動過真格的?所以我告訴他,這次不行。”
“不聽話就打啊,有幾次吐血了,竟然還反抗。打完了再乾幾次,也就老實了。”
“身子軟,又愛哭,太能勾起施虐欲了,這讓我怎麽能停手?不過他脾氣很硬,竟然想撞牆,還有一次把杓子折斷了扎自己大動脈。”
“我給過他選擇,如果他說愛我,或者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就放他出去,可他不聽啊!”
“周末我不在的時候,他沒飯吃,只能喝水,瘦一點手感會更好。”
……
視頻結束了,之後大概幾分鍾的時間裡,萬重為說不出話來。
牧星野的臉在他眼前出現,混著血淚的、嘶啞著哭喊的臉,突然和另一張臉重合,哭著求他住手,哭著求他不要去地下室,哭著求他把繩子解開。
是時溫的臉。
直到此刻,他才理解了言和的深情和萬頃的惡,也理解了愛一個人的本質不是掠奪,更理解了為何時溫只見了牧星野一面就那麽記憶深刻。
敏感聰明如時溫,他在牧星野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他們在對方身上有著不自查的對同類的悲憫,和對愛情掠奪者的恐懼無力。
“我有愛的人,”萬重為聲音發緊,胸口發悶,“也愛他如命。”
他終於說出了藏在心中多日的肺腑之言,也重新認識到時溫在自己心底的真正價值。
他抬頭看向還站在落地窗前的言和,仿佛之前那些場面話從未說過,終於有了一個做錯事該有的態度。他緩緩站起來,向言和彎下腰,說:“對不起,言先生,我替萬頃,替萬家,跟你道歉。”
言和看著他,接受了這個道歉。而後轉過身去,擺擺手,示意兩人的談判到此為止。
車停在樓下平台上,言和的秘書送他下來,他也不怪言和失禮。畢竟如果易地而處,他不會比言和做得更好。
言和提出的這些條件,已經是基於理性的前提下,給言萬兩家留了余地。錯不殃及無辜,有仇也必須要報,是言和的風度,也是他愛一個人的態度。
萬重為上車前,突然感受到頭頂有一道視線,他抬頭看向二樓,對上窗口處一張蒼白瘦削的臉。牧星野死寂的眼神在萬重為臉上停留了兩秒鍾,大約是將人認了出來,隨即面色大變。窗簾一陣晃動,有人衝了過來,是言和。
萬重為認出了言和穿著淺藍襯衣的手臂,那手臂迅速將牧星野攬進懷裡,隨即轉過身去,用整個後背擋住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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