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明照歎口氣,這事兒也瞞不住,乾脆就全說了。
賽事組在發現時溫失聯兩個小時後,電話打給了報名表上的緊急聯系人梁明照。
從西雅圖飛到這個邊陲小縣城得十幾個小時,還不算中間轉機、經停這些浪費的時間,梁明照著急之下,顧不上其他的,隻好求助萬重為。萬重為投資研究所的事梁明照知情,他們背著時溫私下也曾經聯系過。但萬重為不接電話,他無奈之下又找到祁望。
他趕到的時候,時溫已經被萬重為找到。具體過程怎樣,他聽人說了一嘴,只知道是萬重為私下開車出去把人帶回來的。
總之千難萬險,只要時溫沒事就行。
他們在醫院見過一面,說了幾句話。萬重為狀態很不好,長時間的精神緊繃和體力透支,讓他成了強弩之末。直到醫生出來說,病人已無大礙,等自然蘇醒就好。他才轟然倒塌。
當時,梁明照心思全掛在時溫身上,並未在意萬重為一些異於常人的地方,比如為什麽他一直戴著帽子,為什麽他是被祁望從急診室推出來的,為什麽他沒等到時溫蘇醒就匆忙走了。
現在重新複述一遍現場情況給時溫聽,說完才意識到哪裡不對。
“他是怕你看見他不高興?”梁明照問。
時溫搖搖頭。根據萬重為以前的表現,有這種難得見面的機會,他怎麽可能浪費,畢竟之前長個疹子都在他家裡賴了三天。
不過,自從那次分開之後,到目前的三個月內,他從未再出現過,只是每周會固定發信息,大凡一些“睡了嗎”“醒了嗎”“吃了嗎”之類的瑣碎。
時溫終於確定,萬重為何止是來過,還救了他。
下午,病房裡安靜了些。白離抱著一大束百合進來,上午人多,他不想人擠人,就挑個清淨的時間過來。
大部分隊員都已經離開了,時溫詫異白離竟然沒走。
“我沒地方可去,乾脆留下來轉轉,正好等你醒了還可以來看看你。”白離找個瓶子將百合插進去,隨後又在病房裡轉了轉。
梁明照提了一袋蘋果進來,招呼客人,客氣寒暄幾句,又出去給時溫打熱水,給他們留點說話的空間。
“你哥人不錯,細心,也是真疼你。”白離看著碗裡切成小塊的蘋果,每一塊都大小均勻,一口大小。
“他是搞科研的,切個水果都要是正六面體才行。”
白離噗嗤一笑,接著問了句讓時溫措手不及的話:“你愛人呢?怎麽不見他在?”
時溫:我愛人得病死了,剛死,還熱乎著呢!
第60章 懂了
“他竟然沒等你醒就走了?”白離聞言有些詫異,畢竟現場那情況,說是萬重為把時溫當成命一樣也不為過。
時溫搖搖頭,他也不知道為什麽。
明明第一時間趕過來,冒著風險跑到無人區把他救出來,卻在人蘇醒之前一聲不吭走了,連個面都沒見,連句話都沒留下。
其實就算白離不來,時溫也打算問問他,當時情況是怎麽樣的。
白離的表情就更複雜了。
凌晨四點四十分,白離收到萬重為發來的信號,駕車往回趕的同時,通知了補給點和醫療隊。他開了一段路,又徒步了一個多小時,比醫療隊早一步趕到了兩人藏身的那處風蝕岩。
早上六點,天河長明。清冷的日光覆蓋下來,山岩下的每一處細節都看得清楚。
時溫已經深度昏迷,萬重為坐在地上抱著他,身上隻穿了一件單薄的線衣。保溫毯、衝鋒衣、搖粒絨坎肩,所有能禦寒的衣物都裹在時溫身上。
等白離再靠近一點,被現場嚇了一跳。
萬重為沒理他,如常拿那把從補給點帶出來的折疊軍刀在手臂上劃開,濃稠的鮮血流出來,全灌進時溫嘴裡。
天太冷,血液流一會兒就凝住了,他便重新找位置再劃一刀。
簡直是個瘋子!白離罵了一句,把急救包打開,拿出一張保溫毯把萬重為也裹住,期間碰到對方手臂,涼得扎手。他心想,再這樣下去,恐怕不等時溫有事,萬重為先掛了。
還好大部隊來得及時,兩個人最終都有驚無險。
“十幾刀吧,在急救車上我沒敢仔細看,反正血肉模糊,沒一塊好肉。”白離想起來心有余悸,那皮肉撕裂的聲音和畫面在眼前重現,嚇得他不自覺抖了一下,“這人可真夠狠的,一刀劃下去,連眉毛都不皺一下。”
見時溫久久沒說話,白離慢慢回過味來。
“你們不會是吵架了吧?”
半晌,時溫說:“沒吵。”
又說:“我們離婚了。”
兩天后,時溫和梁明照飛回M國。
經此一事,時溫整個人有點懨懨的,平常就安靜的人,現在更是安靜得過分。梁明照陪了他幾天,便回了西雅圖。
天氣漸漸熱了,時溫找了個周末大掃除,不穿的棉衣規整好,又把夏天的T恤短褲都拿出來洗一遍晾上。
打開雜物櫃,那隻灰色的旅行袋安靜躺在裡面。時溫坐在地上,將拉鏈拉開。
水壺、速乾內衣、壓縮褲、衝鋒衣等等,林林總總,都是從西北沙漠帶回來的徒步裝備。是梁明照在醫院幫他收拾好的,回來之後就一直沒打開過。他潛意識裡不想打開,也不願意回想在絕望裡掙扎的那一天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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