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住一百多公裡外的酒店其實也沒什麽,起個大早再開車進山就好了,但這種大型比賽,夏千沉習慣在賽前和維修工們一起調校賽車。
鍾溯等著夏千沉躺下後,幫他把棉被的側面和腳下全都往裡卷,塞好,不透風。然後把他自己那個折疊床推過來,和夏千沉的床並在一塊兒。
“你幹嘛。”夏千沉問。
“我怕你掉下去啊。”鍾溯說得理所應當,“你家裡床那麽寬。”
這樣一來,夏千沉的左邊是輪胎牆,右邊是鍾溯,很安全,也很暖和。
關燈後,小倉庫裡只有兩個微弱的手機熒光。沒有高樓霓虹,也沒有24小時不停歇的車流,有的只是山林呼嘯的夜風。
很快,夏千沉一個網頁加載了半分鍾後,他手機屏幕上方,最後一節信號格也失去生命體征,徹底變成無服務。夏千沉歎了口氣,把手機放下。
沒有想象中的安寧,聽不見城市的聲音,但嘩啦啦的風吹枝椏,偶爾會有碎石被風卷起來砸在倉庫外壁。
嘭地一聲。
夏千沉被嚇地一哆嗦。
鍾溯在黑暗裡睜開眼,他伸出手,隔著棉被在夏千沉身上輕輕拍了兩下。
“別怕。”鍾溯溫聲說。
夏千沉悶悶地「嗯」了聲。他縮了縮,折疊床很窄,可能只有一米二,所以他縮起來的時候膝蓋會碰到鍾溯。
“你捂不熱嗎?”鍾溯問。
“還好。”
鍾溯的眼眸沉了沉,“你不能感冒,你明白的。”
賽車手需要非常健康的體魄,兩個人心知肚明,賽道上必須保持極度的專注,他絕不能感冒,稍微有些頭疼都不行。
夏千沉確實捂不熱,他兩隻腳是冰涼的。
但他也沒辦法讓鍾溯在這夜半山林去給他找條電熱毯,於是很悲哀地歎了一口氣,說:“我捂不熱。”
鍾溯立刻撐開自己的被子,“鑽進來。”
“快點,漏風。”鍾溯催促他。
眼一閉頭一鐵,夏千沉抱著為賽車事業獻身的念頭,迅速鑽進了鍾溯的被窩。
真香。
“你為什麽能捂得這麽熱?”夏千沉真誠發問。
“因為我裸睡。”鍾溯回答。
“哦,摸出來了。”夏千沉說。
——
次日早,天池主峰賽段。
誠然,迫不得已和鍾溯相擁而眠讓他一清早起來非常舒適,不僅是暖烘烘的被窩。
人就是這樣,不論外面打雷下雨,或是狂風大作,只要被擁抱著就有安全感。那些嘭嘭砸在小倉房的碎石頭和樹枝再也沒能把他嚇醒。
經過維修工們從昨天下午到深夜的一番搶修,這台賽車現在是物理意義上的「新生」,除了車架、發動機、避震懸掛、余下的基本都是新換的。
但這也意味著陌生,意味著這輛車沒被磨合過。
“大工說了,配件全都是你以前開報廢的車裡的。”鍾溯寬慰他。
夏千沉嗯了聲,“我沒緊張。”
按照發車順序,前面已經退賽了三輛車,編號為07的夏千沉現在是第四個。
天池主峰賽段依然是冰雪路面,而且不妙的是起風了。
較為乾燥的東北長白山深處,雪落下後並不會堆積得非常緊密,所以風一大,就會很像瑪依塔斯百裡風區。
道路兩旁的雪會被吹的浮在路上,就像沙塵暴天氣下一樣,只不過把風沙換成冰雪。
“今天視野很差。”鍾溯說,“海拔上到2000就好了,天池是溫泉。”
夏千沉慢慢把車開到發車線,“未必,天池附近霧很濃。”
“但起碼不會糊一擋風玻璃的雪。”鍾溯歎氣,“起步準備。”
夏千沉重新試了一腳油門,然後掛擋,“你應該不會有什麽PTSD吧,馬上要重回你當初翻滾半分鍾的路段。”
“放心,沒有。”鍾溯笑笑,“我還算是個比較樂於凝視深淵的人。”
夏千沉看了他一眼,表情挺嫌棄的,“你凝視深淵,深淵說「試看6分鍾」。”
“呃……”鍾溯意識到他在嫌棄自己矯情,“倒數了。”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十章
機器有靈魂嗎
發車。
天池主峰是長白山冰雪拉力賽的最後一個賽段。
這個賽段娜娜給的任務是再追一輛車,追到第二名。
視野很差,風吹雪,比暴雪要難開得多。因為在車速很快的情況下,風吹雪不僅傷害前擋風玻璃,還會影響輪胎抓地力。
尤其是過急彎,四驅賽車如果四個輪子的抓地力不一樣,那非常有可能看似路況正常,但就是會側滑。
“過彎慢點。”鍾溯第三個彎這麽說了。
夏千沉是真的不想減速過彎,但他不想也沒辦法,不止他一輛車這樣,大家都憋屈。
“我真是……”夏千沉這車速,“這風什麽時候能消停點,剛才絕對有隻松鼠被刮過來了。”
“剛才那個棕黃色的球狀物應該是錐栗。”鍾溯說,“不重要,前50米右5,路窄樹多,慢點過。”
賽車手最討厭聽見的指揮:慢點過、收油門,和不行倒一把吧。
“呃……”鍾溯歎氣,“不行倒一把吧。”
彎實在是太窄,又不能漂移,夏千沉跑五年賽車,距離上次在彎道裡倒車已經過去兩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