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
夏千沉獨居,他的家是無隔斷裝修,所謂的「臥室」也只是用一道屏風與客餐廳隔開。
從衛生間出來後,他聽見外面半開放的廚房傳來叮叮咚咚的聲音,是鍾溯在做早餐。他沒給鍾溯什麽好臉色,故而也不打算跟他借手機,左右一會兒直接去車隊就行。
鍾溯做了早餐,煎蛋、培根、去邊的吐司,還有玻璃杯裡晃著冰塊的純牛奶。
清早喝冰牛奶,鐵胃嗎他?鍾溯昨天這麽詢問了車隊經理。
經理說,是啊,他的頭也很鐵,以後你就知道了。
夏千沉簡單衝了個澡,仗著家裡暖氣很足,頭髮沒有完全吹乾。走過來說了句謝謝,端起牛奶噸噸噸三口喝下一大半。
鍾溯看了欲言又止。
筷子戳進煎蛋,一分為二。夾起半塊剛打算送進嘴裡時,夏千沉的手忽然頓在半空,似乎想起了什麽,抬頭,“鍾溯?”
鍾溯換上洗耳恭聽的表情。
顯然,這位被酒精侵害的年輕人總算後知後覺,想起了「鍾溯」這個名字代表著什麽。
半塊煎蛋被放回盤子裡,跟著筷子也放下,夏千沉捋了一下思路。
“環塔冠軍領航員鍾溯。”夏千沉和餐桌對面站著的男人對視,“為什麽來我這?”
鍾溯毫不遮掩地回答,“GP車隊的經理昨天下午已經在汽聯幫我和你完成了注冊,我會陪你跑今年的環塔拉力賽。”
說完,鍾溯從褲兜裡摸出手機,點了幾下後,遞到夏千沉面前。
這個界面夏千沉可太熟悉了,汽車聯合會和國家體育總局共同創辦的網站,全國的職業車隊都被錄入在此,還有各項賽事的網絡報名入口。
此時,Genius’s Pride車隊四驅組車手「夏千沉」旁邊的領航員一欄,赫然是「鍾溯」二字。
“靠!”夏千沉噌地站起來,一把拿過手機,上劃檢查網頁網址,又刷新了一遍,退回首頁,在搜索欄中重新打字:Genius’s Pride車隊。
經過短暫的頁面加載,同樣的信息表又出現了一遍。
“憑什麽啊,我本人都沒驗證過,這是無效注冊!”夏千沉怒道。
鍾溯面不改色,甚至對夏千沉的不滿和拒絕沒有透出一絲不快,他不疾不徐地解釋,“經理獲取了車隊品牌方的授權,全權代理你完成注冊。”
聞言,夏千沉坐了回去,沒有拿筷子,而是很快理清了思路。
“我懂了,車隊認為,我如果想跑環塔,那麽就需要一個在環塔上拿過冠軍的領航員來領航我。”夏千沉倏地一笑,“看不起我?非得找個環塔冠軍來讓我抱大腿?他們把老彭給開了?”
鍾溯搖頭,“你的領航員老彭是主動請辭的,他家裡不希望他再從事這麽危險的工作。”
聞言,夏千沉很明顯的表情一怔,什麽都沒再多說,片刻的沉默後拿起筷子繼續吃早餐。
鍾溯不難看出他咀嚼的動作裡有十足的憤恨,咬肌一繃一松,連著額角青筋都快要蹦出來。
果然如經理所言,這個夏千沉不好伺候。
很快,夏千沉吃完早餐,隨便抓起一件外套就要出門。鍾溯跟在他身後,電梯裡,夏千沉習慣性地按下負二樓,去地下停車場。
“距離你喝酒還不滿十二小時,我來開吧。”鍾溯說。
“我暈車。”夏千沉沒給車鑰匙,而是按了一樓,“我坐地鐵。”
鍾溯抬腕看了眼時間,問,“摩托能坐嗎?”
“什麽車?”夏千沉也看了眼時間。
快十點了,車隊倉房維修工們九點半上班,車手沒有固定的上班點,但他也很少遲於九點半到車隊。
“山地摩托。”鍾溯說。
電梯抵達一樓,門開,兩個人都沒有挪步子,接著降至負二。
鍾溯只有一個頭盔,夏千沉就先去自己車裡拿備用頭盔。
那車是保時捷Taycan。
鍾溯看了一眼,沒說什麽。然後不死心又看一眼,確認了是Taycan。
“這車可不是我的啊!”夏千沉趕緊和這輛保時捷撇清關系,“這車是我媽的,你左邊那輛柯尼塞格才是我的。我這輩子就算腿斷了坐輪椅,那輪椅都不能是電動的,得是燃油的,油電混合都不行。”
鍾溯看過去,黑金配色的柯尼塞格Agera,5.0T排量,雙渦輪增壓,千匹馬力,陸地獵豹。
“很適合你。”鍾溯說。
這是鍾溯給出的中肯評價,畢竟那是夏千沉,當年紐北賽道300碼過彎的狠人,川藏高原拉力賽上5000米海拔「只有飛鳥可過」的川藏北線之王。
其猖獗與張揚,恐怕全世界的超跑裡,柯尼塞格也只是堪堪能與之匹配。
“哦,謝、謝謝。”夏千沉沒料到會收到這樣一句話。
這比什麽「哇好酷的車你可真有錢」之類的奉承聽上去要舒心太多了,甚至有點想說小夥子你好眼光。
不過當務之急是回車隊把鍾溯給退了,他跑環塔才不要一個拿過環塔冠軍的人來領航。
這樣就算奪冠了別人也會說——沒有這個久經沙場的領航員,你能跑環塔冠軍?
該說不說,這年頭在市裡騎摩托真是比開車要快多了。山地摩托強大的油門轟鳴頻頻引路人側目。
幾乎沒有男人能抗拒引擎聲浪,無論是搭載8缸發動機的柯尼塞格還是山地摩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