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千沉嗯了聲, 點火啟動, 掛擋,“你現在的症狀是「盲目自我掰彎綜合症」,這個病症目前在學術界還沒有臨床上的解釋,很有可能會用你的名字命名, 所以我決定拋棄醫學, 投奔玄學, 讓神來救救你。”
“啊?”鍾溯屬於每個字都聽明白了,但連起來又迷茫了。
——
距離拉薩還有1200公裡, 路標這麽寫著。
有一瞬間夏千沉想讓鍾溯下車, 讓他跟著一跪一伏的朝聖藏民一起去拉薩吧。
不過當鍾溯看過來的時候,那張線條乾淨,骨骼清晰的臉上, 帶著堪比薩摩耶不遮不掩的討好乖巧……算了, 坐車上吧。
就近休息, 雖然目的地不是拉薩,但順著國道就這麽開,在哪裡累了就在哪裡休息。
沒有在國道旁邊停車,而是下了國道前往附近的縣城。
日暮時分,縣城裡不算熱鬧,也沒有很蕭條。
藏區地廣人稀,縣城很大,跟著導航開了起碼十五六分鍾才到酒店樓下。
先給車加油,夏千沉打電話給租車行老板問加多少號汽油的時候,鍾溯往下搬著行李,然後推著進去酒店大堂。
大堂辦理入住的服務台那裡有一個旅遊團,烏泱泱一群人,鍾溯便在沙發那兒先坐下了。
加油站在酒店對面,他透過玻璃牆能看見他們租來的那輛越野正在95號汽油那兒排隊,明明看不見駕駛員,他還是固執地望著那個方向。
夏千沉給他定的罪名,啊不、病症,「盲目自我掰彎綜合症」。鍾溯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夏千沉給他冠上的病症不無道理,他確實在認識夏千沉以前從未對同性動過心思。
事實上他自己鬼使神差地把他照片設成朋友圈背景,手機桌面,在夏主任面前做賊心虛,這些臨床表現他自己也無法解釋。
但人類往往是在變化發生的瞬間才發現變化,比如某天,養的狗體重突破六十斤,人們才發現——啊你已經不是當初那隻小寶寶了。
再比如,某天,追了半輩子的漫畫忽然完結了,人們才發現,爺青結。
所以說人們很容易忽略潛移默化的過程,直到變化突破某個閾值,進入到下一階段,人們才意識到,發生了變化。
鍾溯現在就是這樣一個狀態。
但他要這麽跟夏千沉解釋呢。
夏千沉現在一整個就是……你毒入骨髓,需要淨化。
終於等到那個旅行團全部辦好入住,夏千沉也回來了,開了這麽久的車挺累的,伸了個懶腰,“這麽多人,酒店房間夠嗎。”
鍾溯腦海裡立刻浮現偶像劇裡「僅剩最後一間大床房」的橋段。
然而夏千沉說——
“還好我剛排隊加油的時候線上預約了。”
鍾溯悶悶不樂。
很快,另一邊,前台的旅遊團全部入住上樓後,又來了一兩個人,一男一女,看上去是對情侶。
“抱歉,已經客滿了。”服務員說,“今天晚上沒有空房了。”
坐在沙發上的鍾溯,視線右移……上移……
二人默契可見一斑,夏千沉迎上他的目光,冷漠地說:“不要妄想我們倆能讓出一個房間給他們。”
擁有賠償金後,富有且絕情的夏千沉毅然和鍾溯開了兩間房。
躺下後,夏千沉拿出手機,在汽聯論壇刷了一會兒,然後看了眼賽季站點積分榜,再打開朋友圈。
鍾溯在1分鍾前發布了一張照片,川藏線318隨手一拍的那種。
318這條線隨便拍拍都是屏保,主要是他配的文字:
“心靈確實被淨化了,雜念都飄去隔壁了。”
在他隔壁的夏千沉,點了個讚。
心道,就算你堪比水裡妖冶婀娜的小青,老子也是八風不動的法海。
畢竟——
哪有直男那麽容易彎,那只是荷爾蒙Bug。
很快,鍾溯這條朋友圈下蹦出來一條新留言。
景燃:“看樣子隔壁已讀不回”
鍾溯:“甚至飄不進去”
確實,鍾溯的那點雜念宛如一縷縷遊魂撞在金鍾罩上,夏千沉在裡面古井無波。
他對鍾溯不是沒感情,甚至就因為有感情,才不能貿然和他在一起。同性//愛人需要面對的問題太多,鍾溯只是誤入火海,他既然和鍾溯是過命的兄弟,那麽就有義務把指路牌擰回去——請在虛線處掉頭。
這一晚夏千沉睡得很安心,他覺得自己太了不起了。
他是個絕對能分清「欣賞」、「喜歡」和「饞」的人,他對鍾溯動心的瞬間太多,在長白山,在他們互相坦白的夜晚,在環塔過生日,在昆侖天路……
在鍾溯想親他的倉房。
夏千沉在那麽多誰來不迷糊的情況裡都維持著清醒,這次也一樣。
次日早,退房,繼續出發。
租來的越野動力還不錯,夏千沉開車的時候有一種專注且從容的帥氣,鍾溯忍不住偷瞄了好幾眼。
以前跑在賽道上,鍾溯必須一刻不離地看路,判斷距離,讀路書。眼下跑在公路上,副駕駛就是個陪聊的,可以看看風景,看看駕駛員,看看路邊的商店,看看駕駛員,看看後視鏡,看看駕駛員。
“再看一眼就綁個繩子去車屁股。”夏千沉說。
鍾溯抿抿唇,正回腦袋,“你說的那個盲目掰彎綜合症,它有什麽科學或者不科學的依據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