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看著溢出市場價將近兩倍的可樂……夏千沉頂著巨大壓力拿了一瓶出來,結果櫃台結帳的鍾溯剛好看過來,說:“幫我也拿一瓶。”
夏千沉投去一個不友善的目光。
鍾溯接收到了這個目光,然後收聲,接過那孤單的一瓶可樂,一起付了錢。
走出小超市,村鎮的街道很窄,堪堪是兩輛轎車的後視鏡隻相隔一指距離的那種窄。而且村鎮設施落後,大家都在違章停車。
夏千沉和鍾溯順著馬路往旅館走,沿途有烤羊肉串兒的攤子,抬頭看看驕陽高懸,低頭看表已經七點。
夏千沉說:“吃點吧,趁著可樂還冰,小旅館裡沒冰箱。”
鍾溯說也好,二人在烤串攤子坐下。風裡混著孜然和辣椒面的味兒,還有冰可樂被擰開時,釋放二氧化碳的噗呲一聲。
“我們倆的經濟條件已經到這個地步了嗎?”鍾溯問。
“是的,這瓶可樂現在就是塔克拉瑪乾的黑桃A。”夏千沉給鍾溯滿上一杯,然後給自己倒。
鍾溯打趣他,“你當初怎麽也是在夜場黑桃A每個顏色開一瓶的人。”
“行了,敬你一杯先,別陰陽我了。”夏千沉端起杯子跟他碰一下,仰頭咕咚咚灌下去一整杯。
然後問鍾溯,“你養魚呢?”
鍾溯笑笑,仰頭幹了。
大西北的沙漠邊緣是個讓人真切的覺得遼闊的地方,即使這裡也有高樓,但天空的顏色不一樣,空氣的味道不一樣。
A市這個時候大概斜風細雨,人就是這樣,在潮濕的沿江城市裡渴望暖烘烘的太陽,坐在烈日下的時候,又想念溫潤的南方。
這種情緒很快就被滋滋冒油的烤羊肉串兒打斷了。
西北的烤羊肉串不似內陸,內陸講究三肥兩瘦,一串肉捋下來不過五六粒肉丁。這兒的烤羊肉串兒相當硬核,硬幣那麽大的肉塊,烤製入味,肥油焦酥,佐以孜然粉、辣椒面,做最基礎的調味。
高端的食材往往……
“嘶……”夏千沉咬下去一口,“好燙。”
鍾溯噗嗤笑了出來,“它還冒煙兒呢,你看不見嗎?”
“你看見了你提醒我了嗎,領航員的基本素養呢?”夏千沉瞪他。
鍾溯笑意不減,“賽車手的基本自檢呢?”
夏千沉沒話說,憤憤地去吃涼菜。
鍾溯把瓶裝可樂裡剩下的可樂全都倒給他,然後拿出手機問他,“我能拍張照嗎?”
“拍我?”夏千沉問,嘴裡還嚼著黃瓜。
“嗯。”鍾溯坦然點頭,“留個紀念,明天就進無人區了。”
“你這是什麽進無人區的反向Flag嗎?”夏千沉放下筷子,隨便撥弄了兩下劉海兒,“拍吧。”
夏千沉是個帥而自知的人,大大方方地讓鍾溯拍正臉。
夏千沉的背後是極具民族特色的窄街,沿街攤販的手工製品,風裡飄著五顏六色的土坯房門簾。
夏千沉臉上帶著輕松的微笑,停留在鍾溯的攝像頭取景框裡。
“好了。”鍾溯收起手機,“吃吧,應該不燙了。”
“發給我呀。”夏千沉說,“我發給我媽。”
SS4賽段將穿過塔克拉瑪乾腹地的無人區,屆時車輛將失去與直升機和維修站的信號,大片的蘆葦叢會影響領航員判斷方向。
臨到這裡,塔克拉瑪幹才要真正向旅行者們展示自己。
幾乎要比車頂還高的蘆葦叢,會讓賽車手和領航員懷念那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海。
兩個人帶著一身的烤羊肉串味兒回到旅館,旅館主人養的狗衝著他倆聞半天,一雙黑洞洞的眼睛耿直地目送兩個人進房間。
進房間後夏千沉說:“我好擔心那狗會開口說話,「吃啥好的了也不知道帶點回來給我」。”
鍾溯點頭,“我更擔心它說「男賓兩位二樓請」。”
休整一晚,明天出發。
賽會在微信群裡通知,SS5和SS6賽段由於當地臨時管制,被迫取消。所以明天的SS4之後,直接前往SS7胡楊林段。
等到SS7後,再跑一段SS8,他們將前往SS9昆侖天路。
南靠昆侖雪山,北望蒼茫沙海的昆侖天路。
在昆侖天路,同時擁有雪山、草原、戈壁、沙漠。這讓夏千沉很激動,他來環塔最期待的賽段,也是難度系數最高的魔鬼賽段。
“鍾溯。”夏千沉翻了個身,面對旁邊那張床。
“嗯?”
“我能問你點事兒嗎?”
鍾溯那邊傳來一聲壓在嗓底的笑,“問唄,史迪奇有問題。”
夏千沉枕在胳膊上,“你為什麽要做領航員?”
“因為景燃當了車手,他家裡人也不放心別人去領航,就我了。”鍾溯說,“我被領養的時候都七歲了,那個歲數,沒有家庭願意要的,所以當時他家裡人有這樣的要求,我當然義不容辭。”
孤兒院的領養優先級永遠都是那些還懵懂的,只有小名兒,沒取大名的三四歲的孩子。七歲,已經知道自己叫什麽,也知道了什麽是「孤兒」。
鍾溯言下之意,景燃家對他的恩情,是養育之恩,大過天的那個。
“喔……”夏千沉點點頭,發梢和枕頭摩擦著窸窣作響,“那你喜歡當領航員嗎?”
這倒是個新鮮的問題,鍾溯似乎從未關心過自己「喜歡」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