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主任把他爸爸的所有關於賽車的東西都燒光了,千防萬防,夏千沉還是走上這條路。
夏千沉盤膝坐在地上,然後鬼使神差地,把這副手套戴上。
像他看過的熱血漫畫一樣,這種東西似乎能冥冥之中傳遞一些力量,又或者產生什麽共鳴……
然而回應他的是自家門鈴。
鍾溯買了點飲料和啤酒,還有些薯片巧克力之類的零食,總之就是便利店裡這個時間還有的,他都拿了點。
夏千沉:“怎麽了?”
鍾溯的視線放在他手套上,“你這是……”
“哦。”夏千沉說著,摘了下來,“沒什麽,呃……舊物,你有事嗎?”
“聊聊?”鍾溯問,“和你說說我為什麽這麽窮,還有我為什麽一定要和你跑環塔。”
夏千沉笑笑,讓個身位,“請進。”
“看著也不窮啊。”夏千沉扒拉著鍾溯帶來的東西,“我能喝這個嗎。”他拿出唯一一盒巧克力牛奶。
鍾溯脫掉外套,“喝吧。”
夏千沉的家是無隔斷裝修,270平方的大平層,位於A市高端小區,16樓全景落地窗。
他想了想,拉開窗簾,然後走到沙發上坐下,戳上吸管,“聊吧。”
“你記得我告訴過你,景燃是有些傷痛才退役的吧。”鍾溯單手打開罐裝啤酒,側了側身,去和夏千沉的巧克力奶碰了個杯。
夏千沉點頭,“記得。”
“他……他不想讓別人知道,但我前兩天征求了他的意見。”鍾溯停頓了一下,喝了一口啤酒,繼續說,“他說可以告訴你。”
“沒關系。”夏千沉說,“我不是太好奇,不用這麽嚴肅,他想保留這個秘密的話,不用告訴我。”
鍾溯看著他,平靜地看了一會兒。
直到夏千沉覺得有點詭異了。
“景燃會退役,是因為他腦袋裡長了顆腫瘤。”鍾溯說,“我們在環塔SS9昆侖天路上,我出現了指揮失誤。”
“飛坡落地時車身不平,景燃的腦袋狠磕了一下……雖然他一直告訴我,這顆腫瘤從環塔前開始就有了……”
“醫生說他只有2到8年的時間,我覺得無論有沒有我指揮失誤的原因,我都不能看著他等死。”
夏千沉聽完,舔了舔嘴唇,“你是不是覺得……飛坡落地的撞擊,讓他的病情加重了?”
“嗯。”鍾溯點頭,“後來想想,那是個不能飛的坡,海拔太高,人缺氧車也會缺氧,我疏忽了。”
夏千沉放下牛奶,轉而去開了罐啤酒,“然後呢?”
“景燃不想治了,你也知道的,一旦開顱做了手術,他這輩子都不能再上賽道。”鍾溯和他碰杯,兩個人各灌一大口。
鍾溯接著說,“但我一直強行帶他去醫院,換著城市,換著醫院,看了不少專家,但那顆腫瘤的位置在腦動脈附近,看過的醫生裡,沒有一個敢開顱。”
夏主任是外科醫生,夏千沉多少也懂一些。
“可就算他不開顱,也不能再……上賽道了。”夏千沉說,“但病還是要看的啊。”
“他這人挺強的,而且確診之後整個人心態有點扭曲。”鍾溯歎了口氣靠下去。
夏千沉忽然想起了第一次在灰雀山勘路的那天,路虎險些側滑,鍾溯松了安全帶撲過來擋住自己的頭。可能是觸發了鍾溯的某些恐懼,“在灰雀山那天,你也是不想我撞腦袋?”
“有一點。”
兩個人沉默地喝了兩罐酒,夏千沉說:“所以你需要錢,繼續讓景燃去看病。”
“嗯……”鍾溯苦笑了一下,“他去環遊世界了,他也不要我的錢,他把我一直轉錢的卡號銷掉了。我也不是真窮,我有存款,我是想……想多存點錢,萬一他哪天想開了還想繼續治,那到時候他需要多少錢,我都能拿出來。”
夏千沉點頭,“我懂了。”
“千沉。”鍾溯轉過來,看著他,“景燃是我從小到大唯一的兄弟,他家對我有恩,我沒有爸媽,是景燃爸媽把我養大的,景燃的家裡人……到現在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夏千沉錯愕地問,“那這種事……怎麽瞞呢?”
“景燃說拖著吧。”鍾溯又跟他碰杯,“兩到八年,今年已經是第二年了。”
夏千沉挪了挪位置,湊近些,拍拍他肩膀,“你……你樂觀點,沒開顱,沒做活檢,還不知道腫瘤的性質,什麽都有可能的。”
鍾溯點點頭,“對不起,瞞了你這麽久,但景燃不公開的原因,就是不想消息傳到他爸媽耳朵裡。”
“哦沒事,我能理解的。”夏千沉笑笑,“我們跑一次環塔,把能接的廣告全接了,把世界上的外科醫生全捆起來給景燃會診。”
鍾溯噗嗤一聲笑出來,“牢底坐穿啊朋友。”
“其實……”鍾溯完全靠在沙發背上,“說出來輕松多了。”
“真的嗎?”夏千沉隻坐了沙發的前邊一小截,回頭看他。
鍾溯點點頭,“我以為我不會在乎別人怎麽看我,但其實……被你撞見在餐廳兼職,還挺不好意思的。”
“這有什麽啊,我還開網約車呢。”
鍾溯坐起來,用啤酒罐冰了一下夏千沉臉頰,“你用保時捷開網約車啊。”
“嘶。”夏千沉蹙眉,“凍臉,我的意思是不偷不搶的,賺錢哪裡不好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