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力車隊永遠在路上。
在公路上,在賽道上。
夏千沉從不是個活在回憶的人,看到這條汽聯新發布的時候,車隊已經抵達大洪山腳。發車儀式在山腳的一個鎮子,是個很小的小鎮。鎮上接待的人員十分激動。
據說這個鎮子就像奶媽群奶的時候被繞開了一樣,大洪山風景區近些年的旅遊資源幾乎沒有照拂到這裡,導致這個鎮子比較貧苦又落後,所以拉力賽在這裡做發車儀式,上面很重視。
尤其還有不少粉絲一路從通天大道追過來,鎮上的旅館酒店鮮少這麽熱鬧,大堂牆上的世界時鍾們有明顯剛過被抹布擦過的淺褐色條紋痕跡。
有些酒店為防止住客從窗戶摔下去,會限定窗戶的開合角度。這個小鎮就比較硬核了……
夏千沉用食指摩挲了一下窗戶上焊死的鐵柵欄,對鍾溯說:“感覺能唱首《鐵窗淚》。”
鍾溯:“別摸了,上面有鏽。”
“萬一這房間著火了,我倆是不是就快進到火化了?”夏千沉問。
鍾溯把兩個行李箱靠牆放好,歎氣,“一踹就掉下去了,你看看側面它的螺絲釘。”
聞言,夏千沉偏頭看了眼,“嘖,還沒我車裡座椅頭枕的螺絲粗。”
“而且這裡靠近山林,消防更嚴格,失火的概率很小。”鍾溯說。
夏千沉轉過身來,搖搖頭,“這世界上的概率永遠都是50%,發生了,和沒發生。”
此話一出,鍾溯收拾東西的手頓了頓。
通天大道的比賽已經結束,鍾溯偶爾還隱隱地會有些後怕,所以夏千沉一路開維修車來小鎮的路上,他一直詢問他要不要喝水、停車休息。
很快到了晚飯時間,維修隊找了個看著還乾淨的飯館。
十幾個人在小飯館裡擠一桌,飯館最大的包間就這麽大了,在夏千沉的筷子第三次差點捅到娜娜的臉的時候,娜娜怒道:“你再敢戳我一下就給我坐鍾溯腿上吃去。”
鍾溯一愣,隨後反應過來是太擠了,“你過來點。”他拍拍夏千沉。
席間,老胡感慨著時代不同了,說放在以前,發車儀式還有兩天,今晚怎麽都要喝一頓的。
娜娜笑著說,是啊,那會兒她還是個最小的那種小工,修車的時候只能看著,端茶遞水。
大家憶了會兒往昔,話題引到了鍾溯身上。
因為今天下午汽聯發了條文章,環塔拉力賽將在本周末開啟報名。
GP往年都因為一些原因錯過環塔,要麽是給夏千沉安排了圈速賽,要麽是當時的讚助認為環塔過於危險,不希望代言人涉險。
總之今年,GP排除萬難,劍指環塔。
夏千沉聽著和自己已經大腿貼大腿的鍾溯挨個回答維修工們的問題,心裡稍有些不是滋味。
事實上他對於和鍾溯一起跑環塔這件事還是有點不開心。
但他也不希望鍾溯把自己未公開過的領航失誤全捅出去,那和把人扒光了扔街上有什麽區別。
起碼現在的鍾溯對他來講……是個很好的朋友。
鍾溯回答老胡著的問題,“對,過沙漠的時候容易陷車,有時候一次陷好幾輛,裁判車得挨個拉,所以車裡都備倆鏟子,不行就自己挖。”
說著,鍾溯很自然地把夏千沉的碗端過來,用公杓盛了半碗湯給他。
同時回答另一個維修工,“當時景燃和我是前驅組,1600cc。今年我們四驅組可以過沙漠的時候稍微繞一下,走飛沙梁的路,千沉的速度不怕繞。”
聽見他提到自己,夏千沉抬頭看了眼他,“我沒跑過沙漠。”
“飛沙梁很簡單,到時候我說一遍你就會了。”鍾溯笑笑。
“喔。”夏千沉低頭去喝湯。
大家七嘴八舌地問,南疆如何如何,盆地有多熱。餐桌上湯鍋冒著熱氣,羊肉小火鍋在小爐子上咕嘟嘟嘟。
娜娜開了兩瓶冰的氣泡水放上來,鍾溯挨個回答,吐魯番盆地地表七十多度,當時裁判給了兩瓶礦泉水,澆在頭上身上,沒十幾分鍾就乾透了。
夏千沉喝完了湯,說:“我出去透透氣,老胡給根煙。”
老胡遞根煙給他。
小鎮確實比較落後,沒牌照的電動三輪車就這麽停在大馬路邊上,但車流量小,也沒人管。
直到那三輪車上的老伯朝他打招呼,“小夥子——吃冰嗎——”
謔,原來電三輪是個刨冰攤子,人家在馬路邊做生意。
“吃。”夏千沉把煙頭踩滅,撿起來扔垃圾桶,走過去,“有什麽口味?”
老伯茫然地望著他,“冰……口味?涼的?”
“呃……”夏千沉指了指三輪車車鬥裡五顏六色的碗,“這些是什麽?”
老伯說:“調色色素啊,放心,食用標準的。”
夏千沉買了一碗。
夏千沉回到酒店後腹痛不止。
鍾溯是真的沒想到,晚上飯吃一半這人跑出去抽煙,半晌沒回來,他出去找,然後當街逮捕本賽季迄今積分最高的賽車手半夜吃冰。
“太離譜了。”夏千沉蜷縮在床上,摁著小腹,“我堂堂鐵胃,居然栽在三輪車刨冰手裡。”
鍾溯找前台借了個熱水袋,包上毛巾,塞到他被窩裡,“捂一會兒,三十分鍾內沒有好轉我就帶你去市裡看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