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這個幹什麽。”鍾溯說,“他肯定是開到開不動了再退役。”
“你不害怕嗎?”
拉力賽史上,喪命於賽道的車手和領航太多了,極限運動永遠伴隨著高風險。競技體育就是這樣,即使是坐在電腦前,用鍵盤鼠標的電子競技,也是在最年少的時候入行,二十五六歲退役後拔劍四顧心茫然。
風險只是用不同的方式出現,喪命、受傷、前途迷茫。
鍾溯說:“只要我坐在他的副駕駛,就不會怕。”
“也好。”景燃長歎一口氣,然後釋然地說,“生死相依,你們倆也算是值了。”
抵達維修站,汽聯提供的鐵皮倉房今天換了好幾個地方才找到了這樣一塊平地。
郝瑞池下車後依然抱著娜娜交代給她的備用方向盤,並且在空氣裡模擬開車,夏千沉意外地發現她不是在胡亂轉,而是有些方向感的。
四個小時沒見,鍾溯停好車走過來和他站在一塊兒,“看什麽呢?”
“看郝瑞池選手在虛擬駕駛。”夏千沉說,“她在這種山路都沒暈車,讓我生了些敬意。”
鍾溯一笑,“她抱的是你的方向盤?”
“嗯,備用的那個。”
小姑娘還是不太會說話,只能冷不丁冒出來一兩聲「媽媽」、「要吃」、「不吃」,好在娜娜也不心急,順其自然。
不過今天,郝瑞池冒出來了一句新的。
娜娜跟她要備用方向盤,因為要放去維修車裡了,結果小姑娘大喊了一句,“不給!”
包括景燃在內,大家都愣了一下。
還是夏千沉先一步說:“好,不給叔叔,這個送給你了,以後它就是你的了。”
娜娜剛想說不能給孩子營造這種習慣,什麽東西想要就強留下來,以後不得被社會毒打嗎。
然而娜娜的話立刻被她自己咽了回去,因為夏千沉說完這個送給你,以後它就是你的了,郝瑞池又說話了。
她說:“以後它就是我的了。”
娜娜說:“這是她跟我從新疆回來以來,說過最長的話……”
夏千沉看看鍾溯,鍾溯會意,“沒事,去跟別的車隊買個方向盤回來。”
“嗯。”夏千沉點頭。
夏千沉想了想繼續蹲下來,跟郝瑞池說:“你把方向盤拿正,這兩邊握著,讓它平著。”
“呀!!”
郝瑞池也不知聽沒聽懂,忽然咧開嘴笑了,然後抱著方向盤在維修站門口轉著圈跑。
好歹是個進步,也是個盼頭,娜娜很欣慰。
當晚在山裡的一個小鎮休息,夏千沉夜裡去鑽了鍾溯的被窩,兩個成年男性躺在賓館標間的單人床有點擠,於是鍾溯抱著他防止他掉下去。
剛洗完澡的夏千沉身上很好聞,他腦袋在鍾溯脖子上蹭著。
鍾溯想起景燃說的話,他不是沒想過那些可能會發生的意外,就像在賽車場上的時候,總會有他不坐副駕駛的時候。
於是鍾溯把他抱得有些緊,夏千沉察覺到異樣,抬起頭,“你怎麽了?”
“沒事,今天景燃誇你了。”鍾溯說,“說你是個非常優秀的車手。”
“還有呢?”夏千沉問。
“他還問我,害不害怕。”鍾溯說。
其實鍾溯這時候很想順勢說,場地賽也同樣危險,高速撞牆發動機直接爆缸爆炸的事故他也親眼看過。
但他不能用這樣的理由去限制,甚至去控制夏千沉,感情不該衍生出這樣的念頭。
誠然,夏千沉不是笨的,他自然能聽出來。
於是他從被窩裡爬起來,盤膝坐起來,看著鍾溯。
“你應該害怕。”夏千沉說,“我們的事業就是這樣,你負責心懷敬畏,慎始慎終,你認真嚴謹地對待每一個我可能翻下去的彎道。”
“我負責……”夏千沉俯身靠近他,“我負責在你給我的容錯率裡,興風作浪。”
鍾溯直接鯉魚打挺坐起來和他接吻,他知道這就是他愛的夏千沉。
“我保證,以後每場沒有你的場地賽,我都能活著回來。”夏千沉說。
鍾溯用拇指撚了下他嘴角,“別奶。”
“好吧。”夏千沉笑笑,“你可以持續地害怕,讓我有負罪感,讓我每次發車之後都會惜命。”
鍾溯點頭,抱住他躺回去。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牽絆夏千沉,鍾溯明白。
可就像夏千沉義無反顧地熱愛賽車,熱愛拉力,鍾溯也願意和他一樣義無反顧。
熱愛就是這樣,它讓人瘋狂,讓人勇敢。熱愛比信仰更強大的地方在於,熱愛的力量來源於自身,自身足夠強大,那麽熱愛的力量就無比強大。
“我相信你。”鍾溯吻了吻他的頭頂。
“什麽?”夏千沉昏昏欲睡。
鍾溯說:“我相信你說的每一句話。”
作者有話說: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七十五章
從趕時間到拐賣兒童。
廣西的山讓人有一種這裡的平地格格不入的感覺, 尤其在賽道上,當鍾溯說「100米曲直」的時候,夏千沉會挑一下眉。
然後說:“感覺這輩子的飛跳都在廣西跳完了。”
“確實……”鍾溯回想了一下, 好像確實沒有其他賽段比這裡的飛坡更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