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尋也沒再跟他多糾纏,從宋一錦手裡拎過相機包,跟被嚇到的幾個單主還有他室友商量了一下,決定換個位置拍攝。
“厲害啊尋哥。”宋一錦小聲興奮道。
宋一錦身上還殘留著秀景街帶出來的混混痞氣,在這個環境顯得格格不入,但鍾尋也沒躲,就任憑他攬住自己肩膀。
“不過你比以前冷靜多了。”宋一錦不禁感歎。
就剛才那人,喝了幾兩酒上來撒瘋搶東西,眼神還惡心巴拉地往人身上亂瞟,換成以前,現在怕不是已經被鍾尋揍得滿地找牙。
鍾尋倒沒有多冷靜,只是有人讓他照顧好自己,他就不想再受沒必要的傷。
就算他讓別人更吃虧也不行,這是不能抵消的。
但鍾尋也沒想到,他就動這麽一次手,等回了宿舍,幾個室友突然又都改口管他叫尋哥,明明他才是全宿舍最小的那個。
“呃……”鍾尋打電話罵了宋一錦一通,也不想管了,愛怎麽樣怎麽樣吧。
不過跟高中時候不一樣,現在更像是一個普通的學校,他不需要硬撐著去當誰的老大,才能不受欺負,好好活著。
鍾尋在宿舍休息一天,又去Q大學校裡繼續拍照,他之前在校門口晃過很久,但這是頭一次真的走進來,比他學校大了許多。
他拍了一整天照,中午就啃了個乾麵包。
等到傍晚暫時收工,順路一起去吃飯時,他才低頭將單反裝起來,挎在脖子上,就聽到身後有人語氣驚訝地喊了他一嗓子,“鍾尋?”
他渾身一僵,想躲開已經沒地方可躲,他頭也不回,條件反射地拔腿就跑。
等他腿軟到被迫停下來時,已經跑出了好幾條街,根本沒人能追得上他,約拍的幾個女生給他打電話,問他怎麽突然跑了,晚上還去吃飯麽,他才抱歉地回了條消息,說馬上過去。
“你跟剛才那帥哥認識麽?”有個女生好奇地問他。
“呃……”鍾尋眼皮微跳,他低頭調著相機參數,輕聲地問,“就一個人麽?”
他聽到薛赫的聲音就被嚇跑了。
“對啊,就他一個,他還又喊了你好幾聲。”
鍾尋也說不出心裡什麽感覺,忍不住垂下眼睫,卻又松了口氣。
鍾尋頭髮稍微留長了一些,還戴耳釘,加上他那張臉已經夠引人注目,他還不怎麽跟女生接觸,在許多人眼裡就顯得性向不明。
偶爾被人打趣,他也不否認。
“你到底喜歡什麽樣的啊?”晚上拍完,他們去酒吧喝了杯酒,就有人忍不住開口問,實在是這段時間追求者如雲。
鍾尋沒點酒,他要了杯巧克力奶,熱騰騰的,就像去年夏天,他這次沒臊著臉,就一臉平靜地痛飲。
飲盡,卻眼皮酡紅,有些犯醉的樣子。
他喜歡什麽樣的?
“要數學很好的,體育也得好,”會滑冰就更好了,鍾尋心想,他支著下巴,漂亮的眼睫在酒吧昏暗的燈下顯得更濃深,“比我高,打遊戲很厲害,又能隨便我怎麽玩他的帳號……”
要心疼他受傷,會替他打架,給他抓黑乎乎的小猩猩,見過他最狼狽的一面,知道他成績糟糕,還容忍他歇斯底裡的壞脾氣,拿他當寶貝,說要給他過生日,陪他一輩子的人。
鍾尋說到一半就很小聲了,等回了宿舍,睡一覺醒來,也不記得自己說過什麽。
但他去跟薛赫他們打聽了楚聽冬現在的地址和聯系方式。
其實楚聽冬沒刪他,但是他不敢給他打電話,一看到那個熟悉的號碼,想到可能會聽見他的聲音,指尖沒按上去,眼淚就要掉下來了。
他拍了很多張照片,印成明信片,在背面寫東西,每周一張,寄給楚聽冬,延長等待回復的時間,好像就能夠自欺欺人,楚聽冬不是不搭理他,他只是還沒收到。
有時候是小學生日記,早上在學校門口的徐記吃了幾個生煎包,加沒加醋都要寫下來。
有時候是酸溜溜的情書,他拍了冬天皸裂的冰面,隱約能看到薄冰下等待來春洄遊的魚。
他說我就像冰下洄遊的魚,抬頭看到你冰刃折射的微光,還以為是初春到了,想遊到冰面上靠近你呼吸,你會願意聽到我的聲音嗎?
他還給楚聽冬發了他參加攝影展的報名信息,說我現在終於想好了名字,就叫冰下聽魚。
楚聽冬大部分都簽收了,有些可能沒收到,快遞又給鍾尋退了回來。
但是一次回信都沒有。
鍾尋躺在宿舍床上氣得直蹬腿,不知道為什麽眼眶就紅了,一扭頭哭得渾身發抖。
他爬起來就開始在明信片後邊寫黃段子,起身的動作太大,室友都被他嚇了一跳,說:“尋哥,你要複習啊,那我們小點兒聲打遊戲?”
鍾尋支支吾吾,紅著臉胡亂地點頭。
他挑起燈,低頭在明信片上奮筆疾書,絞盡腦汁想不出那麽多,就從網上抄,寫得不堪入目、汁水橫流,還心想要不要拍個裸照發過去。
但是分手後給前任發裸照也太賤了,他知道自己賤,但也不能賤成這樣。
臨了覺得還不夠氣人,他又想不出更多,就憤憤地在底下寫:
【楚聽冬,我現在跟別的男人回家了,還躺在他的床上,穿他的衣服,待會兒就跟他上床,等你收到這張明信片,已經搞了不知道多少次,你不理我,你現在爽了嗎?氣死你氣死你氣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