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些的林溯下意識地皺眉,他幾乎不敢相信,甚至以為他是在惡作劇:“別開玩笑了,我認識你這麽多年了……”
“這種病不會表現出狂熱或者歇斯底裡的情緒,”慕洄之平靜地解釋,“所以我看起來和普通人差不多。何況,我還會學習,學著做一個普通人。”
林溯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慕洄之,心裡那絲僥幸也消散得無影無蹤。
他這才發現,慕洄之當年那句話到底是什麽意思。
原來他是真的不可能會愛上自己啊。
林溯忽而有種荒唐又可笑的感覺,心裡又隱隱升上一種對慕洄之難以言表的複雜情緒。他恍然發現,原來重逢後的一切情緒,也全都歸功於他精湛的模仿能力,卻又無法昧著良心去譴責他。
畢竟,這不是他的錯。
林溯低頭看著似乎卸去所有面具的慕洄之,神情淡漠,臉龐俊美,一如他當年驚呼一瞥的模樣。他深呼一口氣,低頭俯身伸手輕輕地抱住了慕洄之的身體,輕聲說:“慕洄之,你不是怪物,你只是病了而已。”
慕洄之微抿唇,他知道這種一種憐憫的情緒,曾經的曾經,他在太多人那裡看到。他理解,卻無法感知。
他緩緩伸手回抱住林溯,什麽也沒說。
他想過這麽完全將自己剝開來給林溯看一看,如今真這麽做了,好像也沒什麽。沒有畏懼、膽怯和自卑,只是他理性上明白,現在抱著他的這個人,但凡有一點理智,應該絕無可能再願意愛他了。
林溯抱著他,突然想到什麽,用一種探討的角度發問:“所以,你剛剛說什麽‘沒有人愛你,我也一樣’,還掉的那滴淚,全都是鱷魚的把戲了?”
慕洄之:“……”
林溯在迅速接受了自己三年前甩掉的前男友說出那種傷人的話,是因為他患有一種罕見且難以治愈的冷血精神病後,意外開啟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新思路,精神一振。
他一骨碌從慕洄之身上翻起身來,有理有據地跟慕洄之講事實擺道理:“根據你剛才那麽說,既然這種病治不好,那就坦然面對啊!其實人類很多情感都容易產生消極負面的情緒,而你,簡直就跟開了掛一樣!不會害怕就意味著絕對堅定而勇敢,感知不到情感,就意味著你可以沒心沒肺過得毫無煩惱,而模仿能力一流,這可太有用了……突然明白你的三料影帝也是開了掛拿到手的……”
林溯坐在他旁邊一口氣說了一串,最後眼神發光,羨慕地看著他:“慕洄之,你這種有錢有能力,無所畏懼,演技一流智商超群……還自動摒棄所有負能量的人生,簡直就是我的理想狀態!”
靜靜聽他說完的慕洄之:“……”
他下意識遲疑地問:“……你認真的?還是為了安慰我。”
林溯不認可地看他一眼,興奮道:“當然是認真的!”他往慕洄之身邊挪了挪一個舒服的位置,說,“就拿佛家語說,人會有五毒六欲七情八苦,有貪嗔癡恨愛惡欲,有傲慢、妒忌、暴怒、懶惰、貪婪、貪食及□□七宗罪,有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放不下……這些會讓人生來就是苦的。”
他悠悠地看向慕洄之,說:“而你,就像被老天賜予了一道金光,能夠免去一生中絕大多數的苦楚,哪怕你失去了一些滋味,可卻可以過得祥和平靜,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可是很多人求都求不到的內心寧和。”
他伸手輕輕拍了拍慕洄之,老神在在道,“所以,你怎麽會覺得自己是怪物呢?這簡直就是神性!”
慕洄之靜靜聽著林溯的話若有所思,半晌看著一臉無憂的林溯,低笑了下說:“林溯,你果真和別人不同。”
林溯挑眉,朝他笑吟吟道:“所以,沒必要妄自菲薄自己好嘛?我林溯拿得起放得下,既然過去那麽久了,你又情有可原,我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他頓覺豁然開朗:“你不可能愛上我,這又不是你的錯,也不是我的錯。我幹嘛要為一個客觀存在又無法改變的事實而為難自己?”
慕洄之一怔,“所以,你原諒我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
“打住!”林溯知道他的意思,笑眯眯道,“既然你不愛我,而我現在也斷情絕愛一心搞事業,咱們就更沒必要綁在一起了不是嗎?”
他眼眸含著平靜而溫柔的笑,對慕洄之說:“我欣賞你,也羨慕你,但並不會同情於你,因為比起你來,我的人生可要苦多了。我自己都不願整天怨聲載道地提醒我,家族破產父母雙亡債台高築事業低谷……”他眼神瞄了一眼慕洄之,補充道,“第一次愛上的人原來還不懂愛。”
慕洄之一頓。
林溯笑眯眯看著他,道:“慕洄之,你比我聰明,應該比我更明白,不要再為失去月亮而哭泣這個道理。”
他特地看了眼慕洄之,調侃道:“鱷魚的眼淚也不行哦。”
“……”慕洄之生平第一次發現,林溯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特立獨行,他微微一笑,說:“所以,你是想學習我,做一個不再為情所困的人?比起情感而言,等價交易的公平對於你而言更有意義是嗎?”
林溯洋洋得意於自己這麽能說會道,微挑起右邊眉毛,他走下床來活動抻了抻胳膊活動筋骨,漫不經心道:“是啊。看來你明明也把我看得很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