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事。”薑默咬著牙道。
“不是你有沒有事,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顧言笙把車鑰匙塞進薑默口袋裡,“他懷孕了,你要是這時候把他摔了,會出問題的。”
顧言笙想把唐修接過來,唐修抵觸地蜷縮起來,往薑默懷裡靠,瘦骨支離的手用力攥緊薑默胸前的衣料,掙得骨節突兀發白。
“行吧,”顧言笙歎了口氣收回手,又把車鑰匙從薑默口袋裡薅出來,“你抱著他,在我後面慢點走,走不動了跟我說。”
察覺到薑默卻遲遲沒有跟上,顧言笙納悶地回過頭,看到薑默的臉白的像死人一樣,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整個人看起來僵硬得像一塊鋼板。
“怎麽了,還不走?”顧言笙蹙眉。
薑默張著嘴,喉嚨卻像被什麽堵住了一樣,半天才艱緩地吐出字句:“你說他……懷孕?”
顧言笙看薑默這個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都覺得不可置信了:“他還沒告訴你嗎?至少有五個月了。”
“……”薑默低頭看著懷裡瘦弱蒼白的人,腹部似乎真的有一點點羸弱的鼓起,僵硬地張著嘴,喉嚨卻死死哽著再也說不出話。
“先去醫院吧。”顧言笙覺得頭皮發麻且無話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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薑默和顧言笙把唐修送到最近的急診,兩個人被醫生劈頭蓋臉地罵了一頓,皆是無可辯駁。
“沒一個指標能看,你們是怎麽照顧孕夫的?誰是丈夫?!”
顧言笙摸了摸鼻子,默默後退了一步。
醫生立刻衝著顧言笙罵道:“就是你!”
顧言笙愣住:“我……”
“你還往後躲?良心呢?不喜歡就別耽誤人家,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就不管——我看你都不是不管,是虐待!甭說照顧,是不是飯都沒給人吃,妊娠22周了,人瘦得皮包骨頭都看不出來懷孕,你還是人嗎,啊?!”
顧言笙滿臉窘迫,本來想辯解,但是想一想真正被罵的那個人自己心裡應該有數,便一聲不吭地站著聽了。
“什麽樣的人都敢要孩子,真的是服了!”醫生罵得嘴皮子都酸了,把處方打印出來扔在桌子上,“愣著幹什麽,拿藥去啊。”
一直像座石像一樣靜立在那裡的薑默終於有了反應,但他剛往前邁想去拿處方,身形卻晃了晃,顧言笙及時扶了他一把,把處方接過來,看著薑默眼神渙散嘴唇僵白的樣子,不忍心地道:“我去拿藥,你去陪他。”
薑默閉了閉眼睛,深深吸了口氣壓住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臟,悶啞地“嗯”了一聲,顧言笙轉身欲走,他又拉住他的胳膊,臉色慘白地道:“顧言笙,我腦子裡一團亂……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他什麽都不說……你什麽時候知道他懷孕的?”
“好幾個月前了吧,”顧言笙努力想了想,“他當時也不讓我告訴你,我以為你們之間在鬧什麽小脾氣,沒想到到現在你都不知道。”
薑默臉色灰敗地苦笑:“你給我一拳算了。”
顧言笙沒見過上趕著討打的,無語地掙開他:“我把你打傷了你怎麽照顧他?不清醒就去洗把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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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言笙走了以後,薑默站在唐修的病房門口發呆,就是遲遲不進去。
他想起唐修不胃痛的時候也一直吐,蹲下起立的時候腰腹處的僵硬,比起從前要敏感脆弱上好幾分的情緒……
他從沒想過唐修可能是懷孕了,他身體向來不好,就算不懷孕也要小心照顧的,可他讓他一直奔波勞碌擔驚受怕,甚至連他什麽時候有了孩子都不知道。
以往劃破手指都嬌氣得要命,給他擺臉色發脾氣,現在遍體鱗傷,卻從未喊過一聲疼。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麽,能把他逼成這樣。
薑默狠狠搓了把自己的臉,揪扯著早已凌亂不堪的頭髮,喉嚨裡發出受傷野獸般的嗚咽悲鳴聲。
有護士過來要進去查房,薑默慌忙收斂自己失控的情緒,給護士讓出了位置。
他在裡面一片嘈雜的聲音中聽到了唐修低弱得幾不可聞的聲音:“可以讓我充一下電嗎?”
沒有人回應他,也可能是薑默沒聽見,他只聽到唐修又說:“我打個電話……手機沒電打不開了。”
護士問唐修:“你家屬呢?不要自己到處亂跑,要有人扶著才行的啊。”
“我打個電話……就好。”唐修又說。
“打完馬上回床上躺著啊。”
薑默心臟一緊,匆忙撥開通道上擠著的病人家屬,看到了捧著手機蹲在插座旁邊的唐修,病號服寬大空洞,從背影完全無法看出來他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他就那麽蹲在地上,緊緊握著那個因為剛剛充上電還沒辦法開機的手機,身體蜷縮著盡量不礙到其他人通行,卻因為病房裡太過擁擠,有個家屬扶著病人過去的時候被他絆了一下,家屬氣得就用低俗不堪的俚語咒罵起來。
這裡面住的都是孕產婦,他看到唐修身邊沒有家屬,便肆無忌憚地做些惡意揣測,罵罵咧咧個不停,旁邊的人勸也勸不住。
唐修從未辯駁什麽,對薑默的到來也一無所知,只是攥著手機默默地等著它屏幕亮起來。
薑默攥著那位家屬的衣領,雙目赤紅地命令他閉嘴,手背上的血管猙獰可見,似乎再一用力就要爆裂。
唐修仍舊像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沒有感覺一般,模糊的視線裡只有終於亮起來的手機屏幕,可他剛剛切到撥號界面,他手指顫抖著,使不上力,卻沒有任何差錯地挨個按下薑默的號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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