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知芝從小就是單親家庭,未來只希望她能擁有一段平凡的愛情、她的孩子能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她的愛人可以不是拯救社會的英雄,但一定要是能為她遮風擋雨的男人,可以時刻陪伴在身邊,讓她體會到被寵愛的幸福感。因此當盛國寧表現出對林知芝有意,林壑予幾乎不做考慮,壓根就沒有把他劃入未來妹夫的人選。
此時此刻,在既定事實面前,林壑予漸漸釋懷:或許把知芝交給盛國寧是一個正確的選擇,畢竟他們在一起度過二十年的婚姻生活後,知芝的表情還是那樣開心、滿足,笑意從眼底直達內心。
林壑予的目光從起初的不情不願,再到坦然接受,最後甚至暗含欣慰,細微變化都被易時收入眼中。他對這種眼神總感覺莫名眼熟,仔細一想,似乎某次跟著家人去參加婚宴,台上的父親把女兒交給女婿,一系列眼神變化就與其類似。
林知芝和林壑予同姓,很難不讓人發散思維,揣測兩人之間的關系。可他們都是林家村的人,當初去走訪過,那麽大一個村子幾乎沒有外姓,沒有關系的同姓人多了去了,因此易時暫時摸不準他們之間的真實關系,不過藏著掖著不是他的風格,乾脆直接問出口:“你和林嬸什麽關系?”
林壑予定定看著他,好半天才開口:“……知芝是我的妹妹。”
“……?”易時愣住。
林壑予打開手機,點開一個相冊,裡面的主角都是林知芝,還有不少合照,兄妹倆的關系板上釘釘,簡直不容置疑。
易時怎麽樣也沒料到這層,林知芝是林壑予的妹妹,那麽從倫理關系上來看的話,林壑予也算他的親人了?
這下輪到易時來不及消化突如其來的巨大信息,林壑予打趣道:“按照輩分來算的話,你是不是該叫我一聲‘舅舅’?”
易時偏頭看著他,表情呆呆愣愣異常無辜,張了張嘴,始終是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
太尷尬了,根本叫不出口,放過他吧。
林壑予看得好笑,捏一把他的臉頰,不叫就不叫,他根本沒有想逼易時承認,只是忍不住逗逗他罷了。
“……你不說的話,我絕對不會往這方面去猜。”易時低著頭,語氣有些別扭,“林嬸對自己的往事幾乎沒提過,據她所說在林家村已經沒有親戚,只有上次無意間提到,有一個哥哥連族譜都入不了……”
“對,老族長不允許我入族譜,除非我改名字。”林壑予攤開手,似是無所謂,“不入就不入吧,反正我也不在乎,我和知芝早就離開林家村,母親也過世了,對那裡沒什麽留戀的。”
“胸有丘壑,取予有節,是個好名字。”易時淡淡微笑。
林壑予的目光凝聚在易時的臉上,足足一分鍾過去,瞧得對方渾身不自在。易時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被一把撈住,林壑予低聲說:“你是除我母親之外,第一個能猜到這個名字含義的人。”
其實並非是難猜,只是大多數人沒有往這方面去想而已。見到“壑”這個字,大部分人都會和林家村的老族長一個反應,頭一個想到“欲壑難填”這個再常見不過的成語,潛意識裡已經將它和欲望掛上鉤。
不過仔細想想,為人母用這個字給兒子取名字,肯定是會寄托一份美好寓意,希望他的心胸能像溝壑一樣寬廣,並且歐陽修的《醉翁亭記》裡有一句“林壑尤美”,意境更是無可挑剔。
林壑予用拇指探索著易時修長纖細的五指,從每一個骨節細細捏過,力道不輕不重,似是在把玩。易時察覺到異樣,低頭一瞧,兩人的手握在一起,心跳漏了兩拍,趕緊迅速把手抽出來,當做什麽都沒不知道。
他的身體往旁邊側一個角度,膝蓋支起來將便簽紙墊在上面寫字,不一會兒放在中間,示意林壑予一起來研究。
這張紙上面,南宜和海靖的人員全部詳細列好,兩邊世界重疊的名字在前,不重疊的名字擺在後,年齡職位也全部標出來,像是一張詳細的組織成員表。
如此一來,兩邊平行世界的差異性一目了然,時間線也更加讓人看不懂了。
林壑予在海靖市局裡的同事比易時遇到的海靖同事都要大上二十歲左右,按理來說應該可以當做易時的時間線比他要快二十年;然而到了南宜這裡,又有少年喻樰和邵時卿、盛國寧等人,和易時那邊相比又是年輕許多,倘若只看南宜的人,又變成他的時間線比易時要快二十年。
當然了,易時那裡也是如此,和林壑予身邊的情況相反,也再次證明了鏡像世界的特殊性。
“如果是這樣換一下的話,就不會別扭了。”林壑予畫了兩個框,將部分人名圈起來連在一起,他的世界裡海靖高齡組的人和易時那裡高齡組的連起來,瞬間便和諧許多,成為“同齡人”。
易時細細琢磨這張表,這感覺就好比是他們所在的兩個世界原本是一幅完整的拚圖,現在被未知的原因打亂,擺放在錯誤的位置上,才造成這樣的差距。最好的證據就是兩個世界彼此之間的聯系,這一點從喻樰身上就能得出,少年喻樰和成年喻樰之間的記憶可以同步,並且隨著和林壑予的接觸增加,兩邊的記憶都在同等增加,是相當強力的證明。
可是想不透的地方還有很多。比如他的世界為什麽會沒有林壑予?林知芝是他的養母,為什麽從來沒有聽她提到過林壑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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