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來說,祠堂在南方多見,而北方以家廟居多,海靖的位置已經是徹徹底底的北方,卻在這裡見到姓氏祠堂,實屬罕見。
“聽說林家村以前就是從南方遷來的,不過那都是建國之前的事了,整個海靖和鄧昌加起來也就這麽一座祠堂呢,稀奇吧?”滕小娟眨眨眼,猛然想起易時是從南宜過來的,表情頓時變得尷尬,“呃……我知道你肯定不稀奇,見得多了。”
易時抬頭看著那座牌樓,腦中隱隱閃過的卻是一幕幕殘壁斷垣,也沒有青山碧水,只有呼嘯的冷風和跳躍的篝火。
“林壑予?”已過耄耋之年的老族長用食指沾著口水,一頁一頁翻閱記載數百年歷史的族譜,“這名字我沒印象,輩分排字從古至今也沒有‘壑’字。若是人在林家村的話,應當是千禧年後的小輩……”
滕小娟眨眨眼,問道:“林族長,那海靖這裡林姓的是不是都是從林家村出去的?”
“老朽說不準,南成安和北成安周邊的都是咱們林家村出去的,城裡的外來戶太多,林家村也不止咱們海靖這一處。”
老族長乾癟枯槁的手將族譜合起來,喃喃道:“壑字不好,欲壑難填、溪壑無厭。這人呐,心胸不易似溝壑,欲望卻遠比這溝壑深咯……”
易時愣了愣,這名字怎麽會不好?在他看來,這名字寓意極好,又不容易重名,父母是有心思的人。
這麽想著,老者的聲音便和印象中另一道陌生又熟悉的聲音重合在一起。
“大宗族規矩多,嫌我媽取的名字不好,欲壑難填,容易貪得無厭,非要我改字才肯納進族譜裡。”林壑予笑聲低沉,“好像的確沒錯,我是有點貪心,這種情況下還想帶你回去。”
“你往東邊方向走,路過稻田畫,有個很滑稽掉了漆的大木頭圓盤,那裡就是我家。那面大圓盤是鍾,上學時跟著村裡木匠做的,看不出來吧?”
“你自己過去,他們要是問起我,什麽都別說……”
易時瞳孔驟縮,轉身大步跨出祠堂。滕小娟追出去,只見他動作利索三兩下爬上一棵柿子樹,撥開掛著枯黃樹葉的枝乾,從高處眺望,整個山清水秀的林家村盡收眼底。
東邊方向沒有稻田畫,也沒有木頭圓盤,只有一排排歸置整齊的屋房和一個甲魚塘。
“喂!易時!你爬上去幹什麽啊?”
易時倚著樹乾,心中疑雲密布。林壑予像個解不開的謎團,他究竟是根本不在這裡,還是他還沒來到這裡?
第9章
林壑予和原茂秋一起回的市局,剛踏進大辦公室的門,就看見副局長原康背著手,目光注視辦公室裡最顯眼的一面白牆。
這是一面白板牆,上面貼的是重大案件的人物資料和線索關聯,各種千奇百怪的思路和聯想,極有可能其中某一個不著邊際的點就是破案的關鍵。
曾經原康也時常對著這面牆沉思,為了案件的進展挑燈夜戰。升職離開刑偵隊後,不必為了案件天南海北的奔波,只需要坐在辦公室裡一個電話指揮大局。身體清閑下來的同時,心靈也日漸空虛,仿佛再也找不到為了一個紙條徹夜去翻垃圾廠的激情了。
“原局。”林壑予站在身後,沉沉叫一聲。
原康回頭:“來關心一下進度,禿老鬼一天不落網,那些孩子一天沒回家,我就一天在辦公室裡坐不安。”
“那和您相比,劉局絕對安逸得很。我們有幸能見到他老人家,不是開大會就是電視采訪。”原茂秋豎起大拇指。
原康瞪他一眼,這小兔崽子是他兒子,都快30歲的人了嘴裡還沒個把門的。被劉晨毅知道他在背後陰陽怪氣,肯定得認為是自己授意的,上下級之間免不了又要產生齟齬。
隊裡有人笑道:“花匠,你小心隔牆有耳,把你貶去當泥瓦匠!”
原茂秋撿個小鋼夾扔過去:“要你多嘴!”
原康不和這些小輩插科打諢,而是去問最沉穩的林壑予:“壑予,你來說。”
林壑予將桌上那一遝偵查資料推過去,做了個“請”的手勢。
他沒什麽好說的,他想說的都在這裡。
大辦公室裡悄悄冒出一兩聲輕笑。文樺北眼中有憐惜:“嘖嘖嘖咱們林隊這是背鍋背怕了,惜字如金,能不開口就不開口,開口就會留下‘罪證’。”
“可不嘛,上次開大會,林隊不過說了句‘應以確保人質安全為首要任務’,結果搜救途中同事受重傷,就被拿來做文章了。”
鄒斌抱拳:“我也是佩服這些搞思想指導的,想法真絕。”
原康臉色有些難看,看看桌上的那疊紙質資料,再看看林壑予:“壑予,私人情緒不要帶到工作裡來。我也是從你這一步走過來的,比你更清楚受過的那些委屈!”
林壑予很淡定,表情還有些納悶:“真的沒有新進展,我估計有可能離開海靖了。畢竟我們救了一批人質回來,他們不會坐以待斃等著被抓。”
年紀最大的宋蘋站起來:“小林說的對,成安山這麽大,出入口眾多,根本防不住。他們順著南成安爬到北成安,再從鄧昌離開的話,咱們上哪兒查啊?”
“宋姐的話有道理,我也是這麽想的。”原茂秋說。
“那就多派些人,把能封的路口都封了,高速國道每輛車子都查,他們帶著幾個孩子,跟流動大軍似的,還能飛了不成?”原康深吸一口氣,頓了頓,“你們壓力大,我們頭上也頂著雷,上頭盯得緊,都辛苦一點,抓到人了放你們休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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