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裡,唯有光頭最鎮定。他抱著臂,兩腳分開站在雨裡,渾身濕透也巋然不動。一雙眼惡狠狠瞪著少年,右手緩緩伸向腰間。
易時早已對他的動作預判,扯下少年的竹簍扔過去,半筐松果劈頭蓋臉全灑出來,光頭擋了一下,胸口猛地鈍痛,脖子也被掐住,整個人被一股強力霸道地按在地上。
他怔了幾秒,隻想罵娘:這他媽是女人?!哪個娘們兒能有這麽大勁!
易時掏出那把挾持過矮子的刀,對準光頭的右手,毫不猶豫扎下去。轟隆一聲雷鳴,將他的慘叫聲蓋住,他表情冷峻,同時對折光頭的左手腕,輕而易舉就讓對方脫了臼。
少年將這一切盡收眼底,驚得目瞪口呆。廢掉光頭的雙手,易時回頭,表情有些猙獰:“快走!跑得越遠越好!”
少年愣了愣,什麽松果、竹簍都顧不上了,一頭衝進雨幕中。
右手被釘在地面,左手軟軟垂在身側,光頭白著臉慘叫:“你到底是誰?!”
“幼兒園老師。”
易時面無表情,摸到他別在腰間的槍,一把抽出來,槍柄握在手心的瞬間,眼皮跳了下。
他單手卸下彈匣,動作行雲流水,掃一眼又裝回去,眼神陰沉得駭人。
真是足夠出人意料,他居然給一把沒有子彈的槍脅迫了幾天!
第92章
[02/28, 23:46,沐李市人民醫院]
小石頭緩緩睜開眼,眼前是刺目又晃眼的白, 身處的環境很嘈雜,有儀器發出的機械聲、有竊竊私語的說話聲、還有不停來回走動的腳步聲, 他的手指動了動, 身旁立即傳來詢問:“小石頭,你醒了?感覺還好嗎?”
小石頭點點頭,頭腦依舊昏昏沉沉,守在身邊的青年有點眼熟, 片刻後他記起來,是林壑予的屬下, 海靖刑偵二隊的簡孺。
簡孺扶著他坐好,問他要不要喝點水,小石頭連忙搖頭, 他在江裡灌了那麽多水, 胃裡難受得要命, 現在聽見水就反胃。
“這裡是哪裡?”
“沐李市人民醫院。”簡孺看了看手機, “你嗆水昏迷了,送過來做檢查的,醫生說沒別的問題,只要你醒了就能回去。”
小石頭不在意自己的情況, 急著問:“和我一起的那個小女孩兒呢?她怎麽樣?她的頭也受傷了, 還在流血……”
簡孺一言不發,小石頭漸漸驚慌起來, 掀開被子要下床:“她在哪一間?我去看看她!”
“小石頭,你先告訴我, 她到底是誰?”
梔子花已經找到,小石頭也沒有再隱瞞的必要,老實回答:“是我的妹妹。她也是孤兒,我們倆是意外被抓住的,為了她的安全,我才讓她混在幼兒園的學生裡。”
真相果然和簡孺的猜測相差無幾。
中午那會兒,鄒斌從檢驗科回來,簡孺跟著又去一趟,恰好聽見盛隊在打電話。桃桃的確是多出來的人質,並且和小石頭關系匪淺,兩人可能都是孤兒,不小心被一起綁架了。
“這麽重要的事情,你為什麽不告訴叔叔阿姨?”簡孺想了想,換了種說法,“應該是,你為什麽隻告訴林隊,而不願意讓我們知道?”
小石頭不卑不亢直視著他,表情淡然,語氣更加冷漠:“我不放心。對於綁匪,我們沒有利用的價值;對於你們,我們也不是援救的重點。”
簡孺立即反駁:“誰說的?我們是人民警察,維護社會的安穩,只要是人民群眾的一分子,都在我們的責任范圍內。”
“我被救回來第二天,有人質的家長來警局裡鬧,那天,你們恰好在幫我錄口供。”
那天他被安排在休息室裡,一警花姐姐耐心和他溝通,問他綁架期間發生的事。他心裡一直在猶豫,要不要告訴警方梔子花的存在,大廳忽然混亂起來,喊叫聲爭吵聲爭先恐後傳來,連休息室的門和牆都擋不住。
原來是一個人質的父母帶著親戚來到市局,開口便指責海靖警方辦事不利,對待案件態度敷衍,隨便找個孤兒湊數,對真正要救的人質根本不在意。他們還找了一家媒體過來,記者咄咄逼人,公共關系科的同事輪流上陣,負責偵辦案件的總指揮也出面,情況說明得清清楚楚,這家人根本聽不進去,老人家坐在地上又哭又鬧地要孫子,整個大廳亂成一鍋粥。
小石頭死死咬住唇,在這些有錢人眼裡,他們卑微如塵土,命怎麽能和金貴的少爺小姐們相提並論?哪怕有幸得救,也不會得到關懷和祝福,甚至還被指責佔了一個重要的營救名額,害他們的孩子失去一個獲救的機會。
面對媒體,警方的態度擺得端端正正,可小石頭清楚這個社會的內裡隱藏的腐朽肮髒,在這裡除了曾經救過他的那個警察,再沒有值得信任的人。
因此他乾脆裝聾作啞,只在林壑予面前才願意袒露心聲,也相信只有林壑予才能真正幫他救出梔子花。
簡孺看著小石頭倔強又防備的樣子,搖搖頭無奈歎氣。這孩子在應該享受歡樂童年的年紀,卻過早地接觸到社會的陰暗面,又身處於退無可退的底層,只能順應環境被迫長出一身利刺,才能保護自己和身邊的人。
他摸了摸小石頭的黑發,語氣溫和輕柔:“小石頭,我知道你對別人很難產生信任,但是你畢竟還沒有長大,現在不妨試著依靠一下我們,等到你真正能獨立的時候,再扛起一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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