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時拿著噴壺,在陽台給吊蘭和文竹澆水,雖然不是文藝青年,但侍弄花草卻是他平時閑下來做得最多的事,沒搬走之前,家裡這些花花草草澆水除草,都是他一手包辦的。
盛煜安悄悄扒著玻璃門,一雙圓眼盯著易時的背影,想打招呼卻又不敢開口。
也許是他的視線太過炙熱,幾秒之後易時猛然回頭,目光清冷淡漠:“在幹嘛?”
盛煜安撓撓後腦杓:“哥,你昨天沒回來,我有點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你生氣。”盛煜安高大的身形從門後撤出來,表情可憐兮兮,“我怕你不理我,怕得要命。哥,你昨天為什麽沒回來?是不是因為那天晚上我、我……”
盛煜安的表情越發局促不安,易時盯著他,視線像是探照燈,從他的額頭掃遍整張臉。
都說“外甥多似舅”,他是林知芝的兒子,怎麽沒有一點和林壑予相似的地方?
不止是長相,說話方式和行為模式,也和林壑予截然不同。雖然対林壑予不是十足了解,最起碼他能確定的是,這輩子也不會在林壑予臉上看到這種窘迫又慌亂的表情。
被易時目不轉睛地盯著,盛煜安的雙手無處安放,心裡更是七上八下,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聲如蚊吟。易時終於把視線移回那些花花草草上:“我不記得了。”
“……?”盛煜安糾結,這到底是不計較還是真不記得的意思?
易時懶得再關注少年安安的煩惱,把噴壺往他的手裡一塞,卷起袖子去廚房幫林嬸的忙。林嬸剛剛把秋葵切好,易時瞧見了,心裡一暖,語氣帶著愧疚:“対不起,下次會記得提前發短信。”
“唉,說這話乾嗎?你工作忙,來不及回來不是正常的嗎?”林嬸用濕漉漉的手指戳戳他的額頭,“你啊,越大越客氣,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媽了?”
易時有些哭笑不得:“怎麽會。”
“那不就結了。其實我很能理解你們有多辛苦,蹲點抓人風餐露宿,年紀不大一身毛病,和你爸結婚這麽多年,都看在眼裡的。”林嬸衝著他挑眉,“警民一家親,我可是模范警嫂欸,対不対?”
“嗯,”易時點點頭,難得嘴甜,說句好話,“不止是模范警嫂,還是最美警嫂,誰都比不上。”
林嬸笑得眉眼彎起,拐住易時的胳膊,和他打聽最近感情生活怎麽樣?有沒有対象?哎呀你都快三十啦,等著國家發一個老婆給你呀?
易時無奈一笑,工作那麽忙,哪有時間談戀愛?而且也很難遇到像林知芝覺悟這麽高、又這麽配合支持他們工作的家屬了吧。
所以真要找的話,同行也許更合適。一起出差、一起工作、一起休息,不僅有共同話題也不用擔心聚少離多感情變淡,簡直是伴侶的最佳選擇。
“唉?你有問題,怎麽臉紅啦?”林嬸眨眨眼,“想到誰了?”
易時摸摸鼻尖:“沒。”
“還騙人,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誰讓你從小就長這麽白。”林嬸用胳膊肘撞撞他胸口,“跟媽媽還有什麽不能說的?誰家姑娘啊,我給你把把關。”
“這……”
“哎呀母子倆哪有小秘密,不說我可生氣了。”
易時輕聲嘟囔。
林嬸愣了愣,臉色明顯不対勁,瞬間褪去血色,轉身捂住嘴,睫毛已經濕了。
易時扶著她的肩,試探著問:“媽,你怎麽了?”
“……沒什麽,就是覺得這姑娘的名字真不錯,什麽he什麽yu?”
溝壑的壑,給予的予。
這句話在舌尖繞了一圈,又咽下去。易時輕聲說:“祝賀的賀,春雨的雨。”
“挺好聽的,和我同姓,也算是緣分。”林嬸抽了張紙擦擦眼睛,揚起一抹微笑,“改天帶來家裡看看吧。”
易時看著她泛紅的眼角,問道:“這個名字很特別嗎?”
“嗯,非常特別。”林嬸垂下眼眸,“我有一個失蹤的哥哥,就是叫這個名字。”
第56章
林知芝從來沒有在小輩面前細致地提起過, 自己有個失蹤多年的哥哥。這個哥哥比她大七歲,在她結婚之前便失蹤了,至今杳無音訊。
“我們是單親家庭, 媽媽身體不好,幾乎是哥哥把我帶大。當時家裡條件很不好, 他早早就勤工儉學補貼家用, 自己的學費自己解決,在學校還拿獎學金,從來沒讓人發過愁,標準的別人家的孩子。”
“日子雖然過得磕磕巴巴, 但哥哥從來不會虧待我,班裡需要交錢的活動都幫我報名, 別的小姑娘有的新裙子我也有,新年、六一、過生日都會有禮物,一點也不比別人過得差。”
“有時候我穿新衣服, 媽媽在我面前會提起家裡窮, 他都會攔著, 怕我會敏感自卑。他常說‘女孩子要富養’, 什麽好的都給我,在我心裡,長兄如父,可能很多父親都做不到我哥那種程度。”
“後來他工作了, 我上高中和大學的所有費用都是他負擔。我研究生畢業之後, 來南宜實習工作,想著掙錢了換成我來幫襯我哥, 包辦他的婚禮,結果沒多久他就失蹤了。”林嬸靠著矮櫃, 眼眶漸漸濕潤,“二十年過去,他一直都沒有消息,所有人都當他已經死了,只有我還心存僥幸,等著他某一天回來。”
易時拿一張抽紙遞過去,林嬸擦著泛紅的眼角,也許是在孩子面前這樣流淚太過丟人,她轉身背對著易時,眼淚卻越擦越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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