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寫這些是做什麽的?”盛國寧還怕看得不仔細,特地戴上老花鏡再瀏覽一遍。
“爆炸案,時間和地點。”
盛國寧怔了怔,差點坐不住:“什麽?又要發生爆炸案?!真的假的?”
“真的。”林壑予回頭,看著那扇緊閉的房門,“易時經歷過。”
“……哪個易時?大的還是小的?”
“大的。”
這下真是把盛國寧給弄懵了,林壑予長話短說,描述一遍和易時的微妙關系,兩人怎麽認識怎麽接觸,如何得到精確的消息等等。
盛國寧揉揉額角,抬手擋了下:“我打斷一下,大舅哥,你讓我先捋捋。就是說,二十年前,那時候你就認識現在的易時了?”
“嗯。”
“然後你倆平時見不到面,一直發消息,培養出感情了?”
“見過,帶他來過這裡。”
“帶來過?”盛國寧懵了懵,猛然一拍大腿,“你們海靖那邊傳的那個對象?!”
林壑予皺了皺眉,有必要這麽驚訝?
然而盛國寧已經捂著心臟,震驚到高血壓要犯了。他大舅哥,和他兒子莫名其妙地搞在一起,他這個輩分得怎麽算?
林壑予耐心有限,等不了他把這麽驚世駭俗的消息給消化掉,食指敲了敲茶幾的玻璃台面:“知道了吧?案子的事要靠你幫忙,你現在是大領導,連局長都得給面子。”
“哎喲,你這麽說真是讓我無地自容,要不是為了知芝,我也不想坐辦公室。”盛國寧拍拍中年微微發福的肚子,“你看看我,十年前就有啤酒肚了,小邵還記得吧?人家一直在前線,現在跑個一千米輕輕松松。”
“人各有志,你升官進爵爬做到高位,是多少人求不來的。”
“快別給我戴高帽了,案子的事你放心,我馬上打電話給市局。”盛國寧拿出手機,“除了時間地點,你那兒還有什麽資料?”
林壑予拿起筆,開始寫人質和犯人的資料,在此期間,盛國寧去陽台打電話,過了會兒再進來,發現他已經寫了滿滿當當一張紙。
“我等會兒去一趟省廳,市局那邊人員都在通知,現在時間不早了,目前定的是9點開晚會。”盛國寧問林壑予,“你去嗎?”
“你覺得合適?”
“不合適也得合適啊,你寫的這些幾個人能看懂?”盛國寧摸著下巴,“給你掛個指導的身份吧,糊弄一下也簡單,我就擔心易時會把你認出來。”
“不會。”
“那就成,你主意多,去的話肯定能幫大忙。”
林壑予若有所思,易時從未提過案件發生之前有會議這回事,他們整個南宜警隊都是在毫無防備的狀態下接到機械廠爆炸的消息。既定事實只有一種可能,那麽這場會議必然是因為某些原因壓根就沒有召開。
盛國寧拍了下腦門,又想起一件大事:“你瞧我這記性,小石頭呢?咱倆出去了,他怎麽辦?”
“留在這裡。”
“……你就不怕他亂跑啊?”這麽多年過去,盛國寧的心理陰影還沒消退。
“9點該睡了。”
盛國寧拿起外套,他先去省廳,等會兒回來接林壑予。臨走之前提醒,臥室的衣櫥裡有小石頭換洗的衣服,知芝一直沒舍得扔;冰箱裡有鮮奶,熱一下給他喝了,能睡個好覺。
防盜門關上,客廳裡只剩下林壑予一人。他來到易時的房門前,按著門把手推開,便看見小石頭正坐在書桌前,肩背挺得筆直,拚圖放在一邊,已經完成兩朵向日葵。
“怎麽不拚了?”林壑予走進去,小石頭立即站起來,手中還拿著筆:“拚累了,休息一會兒。”
他走近了才發現桌上攤開的大本子居然是數學題,小石頭面色微紅,低頭看著地面:“我、我就是嘗試一下……”
“做了幾道題?”
小石頭面紅耳赤,一道還沒做出來呢,他只會簡單的加減乘除,然而這本數學題奇怪得很,不止是符號很多不認識,連字體的印刷都是相反的。
“不是你的問題,在這裡接觸到的東西就會這樣,習慣就好。”
小石頭微歪著頭:“就像硬幣上面倒轉的花紋嗎?”
林壑予點點頭,拿了一張小椅子,坐在書桌旁:“我來教你。”
小石頭主動往旁邊挪一點,給林壑予空出位置。他指著空出的那一道“2^5”,問:“這個符號是什麽意思?不是大於也不是小於,開口是朝下的。”
“次方符。”林壑予翻到封皮,上面有一個醒目的數字7,便笑了笑,“難怪你不會,七年級的題,到初中才學到。”
小石頭手足無措,他是隨手從書櫃裡面拿的一本,當時看到那個大大的數字7,還以為是7歲的意思。在林壑予面前鬧了笑話,他窘迫得臉頰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林壑予難得看到這幅光景,免不得會好奇,拉住他的胳膊:“怎麽了?拿錯一本書而已,這麽在意。”
小石頭咬著唇:“……不一樣。”
“哪裡不一樣?”
小石頭張了張嘴,想說的話還是咽了下去。
林壑予不會明白的。
用盡全力抓住一束光的人有多麽卑微,人生變成一道煙火,隻想展現出璀璨的那一面,塵埃全部藏進夜幕裡。他就是如此,僅僅只是拿錯一本書,也會擔心林壑予嫌棄自己沒上過學,沒接受過正規教育,長到現在也只是一無是處的野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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