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林壑予就拽過去撲倒,易時抱著他的腰蜷在懷裡,窗外一道閃電劃過,響雷炸開,滂沱大雨打在玻璃上嘩嘩作響,雨點匯成水流,窗外掛起一道道小瀑布。
身下的棕墊硬邦邦,和睡在木板上沒什麽區別,林壑予的心卻軟得像棉花,手指一下一下輕輕梳理枕在胸口的柔軟黑發。明明天地間雷雨交加,他閉上眼,卻感覺四周靜到只能聽見彼此的心跳聲。
“小時候只要是你抱著我,我都能睡得很好。後來你不見了,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徹夜難眠,後來時間抹平記憶,雖然忘掉你,卻再也沒睡過一個好覺。”易時閉著眼,側身靠在林壑予的胸膛,手臂松松掛在腰上,右腿曲起半個膝蓋壓著大腿,呈現出一種放松的姿態。
“小時候的事你記得多少?”
“全部都記得,從記事開始,怎麽流浪、怎麽騙人、怎麽討生活,全部都記得很清楚。”易時抬起頭,下巴墊在他的胸口,眨眨眼,“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和梔子花沒有在孤兒院待過,除了乞丐爺爺照顧我們,遇到的人對我們都不好。所以我從不相信有困難找警察,直到遇見你。”
林壑予無奈一笑:“當時怎麽不說?”
“是我太自卑了,”易時下意識避開視線,“我感覺這段過去太不堪,怕遭到你的嫌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想在你面前好好表現,所以陰暗面都害怕暴露出來。”
林壑予揉揉他的頭髮,心口絲絲疼痛。易時不幸的童年是一道小口子,他的出現像是紗布暫時撫平了這道傷口,後來的消失就是用一把刀將剛剛長出的新肉剜開,造成更大的傷口,讓它變得鮮血淋漓。
他很清楚易時情感裡的冷漠都是由他造成,這段創傷持續了二十年,如果有選擇的話,他很想陪在身邊看著易時長大,至少不會再養出一個冷氣製造機。
“我從來沒在意過你以前是什麽樣子,只希望你未來可以過得更好。當時……不對,應該是現在,並不是不想,而是我的條件的確沒辦法領養你。”林壑予的手指從黑發劃到臉頰上,輕輕捏了一把,“如果是在學生時代,我還沒有開始繁忙的工作,或許家裡再添雙筷子也不是什麽難事。”
“你的意思是……和我一起長大?”易時握住他的手,“好啊,這樣更不錯。比起你收養我,一起長大的話會更容易在一起。”
又一道閃電劃過,雨勢更加強悍凶猛,林壑予偏頭看向窗外,抓人的行動開始了,再過不久趙成虎就會被捉住,帶到看守所裡,明天正常時間線的易時會去海靖,和正常時間線的林壑予相遇。
時間一分一秒流過,林壑予摸了摸易時的臉頰,沒有反應,再低頭一瞧,靠在胸口睡著了。極少能看見他睡得這麽安穩,呼吸均勻平穩,身體松弛柔軟,沉浸在酣甜的夢鄉中。
林壑予吻了吻他的額頭,睡吧,被擁抱在懷裡,應該就不會再做噩夢了。
———
易時睜開雙眼,小公寓裡靜悄悄,雨已經停了,耳邊傳來清晰的心跳聲,他枕的是溫暖結實的胸膛。
再看看現在的姿勢:一米五的床,兩人偏偏擠在一起,他把林壑予當成大號抱枕,圈著腰整條右腿架在人家身上。幸而林壑予也樂於承受,一直摟著他,免費貢獻溫暖的懷抱。
易時悄悄抬頭看一眼,林壑予閉著眼,他動作輕緩地把搭在肩頭的手挪到一邊,慢慢爬起來,那隻手摸到後腦揉了一把:“醒了?”
易時點點頭,耳尖微紅,左臉頰還帶著衣服的壓印。林壑予的手指從紅印掠過,一瞬間易時和小石頭的臉重疊在一起,連羞澀不安的表情都分外相似。
最近的幾次見面,他能清晰察覺到易時的性格發生微妙變化,對外人如何不得而知,起碼在他面前能切實體會到他就是小石頭變成的大石頭。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睡著,”易時伸手撫摸林壑予的胳膊,語氣愧疚,“壓了幾個小時,是不是沒感覺了?”
“還好。幹嘛要道歉?”林壑予將他重新摟到懷裡,“你喜歡的話,我可以一直抱著你。”
易時把臉埋在他的肩窩裡蹭了兩下,露在外面的整個耳朵充血泛紅。果真,他更喜歡記憶完整的林壑予,這種直白又自然而然的溫柔最無法抗拒。
嚴謹又自律的易時第一次想和某個人什麽也不做地閑閑躺著,直到天荒地老。
老大爺包的餃子不錯,皮薄餡兒多用料足,在易時這裡,對得起即將多漲的房租了。餐桌在床頭,就是一塊簡易的可收納木板,平時折在牆上,要用的時候放下來,可以當床頭櫃、寫字板、飯桌等等,真正實現一桌多用。
林壑予坐在床上,易時坐在椅子上,他挺喜歡這個設計,邊吃餃子邊說:“以後我自己的家也想裝一個,省空間又實用。”
“家裡有桌子。”林壑予說。
易時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是哪個“家”,林壑予撐著額:“以後沒有和我住一起的打算嗎?”
易時被嗆了下,臉頰漲紅,現在這種情況下,哪能輕松地確定未來?
他和林壑予僅有的閑適也是忙裡偷閑,爭分奪秒地珍惜,也抵不過追趕在身後的時間洪流。
林壑予知道他在想什麽,淡淡道:“雖然比較棘手,但總歸會有解決的方法,我們奉公守法為人民服務,老天一直折騰也說不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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