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絕向後仰起頭，閉了閉眼睛，一言不發地等著他爹走進來，靜候一堆觀點輸出，顯然是接受了這一跌到底的命運。

　　某些吵耳的環節經歷多了，也就習慣了。

　　剛踏過門檻，就看見自家小孩兒眉頭緊鎖，正處於雲遊天外的狀態。

　　葉森放下手上的袋子，劍眉一挑，樂呵呵地調侃道：

　　“誒喲，我仔細看看，可憐兮兮的，還真的沒偷溜出家門啊？不錯不錯，小絕今天的表現很好，值得表揚！”

　　“……還行吧。”

　　葉絕沒精打采，懶洋洋地應了一句，連個眼神都沒給親爹，態度極為敷衍。

　　葉森倒也不生氣，從袋子裡選了一大包薯片，轉手塞進兒子的懷裡，又揉了一把他的腦袋。

　　“兒砸，你不是最喜歡吃這個牌子的零食嗎？喏，給你的獎勵，吃完跟我去醫院看望媽媽。”

　　“噢……嗯？！”

　　葉絕一時間竟顧不上吃的，眼睛一亮，快速站起身來，“你終於願意讓我去看你老po……看我老媽了嗎？”

　　葉宛秋臨近預產期，提前一周住院，而葉絕因為犯錯，也好久沒見到最寵他的母親了。

　　連撒嬌的機會都失去了，實在是慘得不要不要的。要是有媽媽這座靠山在，他肯定不會挨親爹的揍！

　　他家裡的角色分配非常明確——嚴父、慈母、卑微兒子，不知即將加入的新成員會擁有何種標簽。

　　隨意地將薯片扔到小板凳上，葉絕衝進自己的房間，以最快的速度換上一身嶄新的衣服，又衝了出來，直奔大門口。

　　“老爹走得太慢了吧？能不能趕緊跟上領導的步伐啊，真的是……”

　　葉絕將紅木大門完全推開，小聲地嘀咕了一句。

　　到了醫院，熙熙攘攘的人群差點吞沒葉絕，他個子小，又不知道路怎麽走，不得不放慢步伐，乖乖地跟在老爹身後。

　　走到樓道的轉角處，不遠處就是電梯，葉森垂手拍了拍兒子的腦袋，輕聲說道：

　　“你媽媽在617病房，你先搭乘電梯上去，我去取藥——牆上貼著病房分布圖，不難找的。”

　　他把一袋新買的水果遞過來，鄭重其事地派發任務，“記得哄媽媽多吃兩個蘋果，交給你了哈。”

　　消毒水的味道有些刺鼻，走進電梯當中，沉悶又壓抑的空氣更加令人難受。

　　葉絕手上拎著東西，艱難地往裡走，唇角緊抿，面色極差。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塊被擠來擠去的肉餅，毫無反抗之力，心中暗恨，他為什麽這麽矮。

　　方才就應該選擇去走樓梯的，可惡！

　　“過來這邊。”

　　耳畔突然傳來一道清越的嗓音，葉絕能感覺到，自己背後的衣服被人輕扯了一下，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

　　靠在角落裡，確實會舒服一點，最起碼不會被其他人擠在中間。

　　“謝、謝謝啊……”

　　葉絕站定以後，不忘低聲道謝，又忍不住抬頭，往邊上看了一眼。

　　是一個比他高些的男孩，穿著簡單的白色T恤，膚色冷白，五官長得很好看，有一縷發絲耷拉在額角，看起來竟有些溫柔。

　　哪知對方並非葉絕期待的那樣，沒有笑，臉上甚至沒有表情。只是漠然地“嗯”了聲，眼瞼微垂，似是俯視了他一眼，旋即看向了別處。

　　這位不知名的男孩直挺挺地站著，顯然不願意跟他有過多的交流。方才的援助，不過是舉手之勞而已。

　　葉絕愣了愣，有些忙亂地收回視線，他好像盯著別人看了好半天，著實不禮貌。

　　電梯持續上行，數字很快便跳到了“6”，葉絕綴在人群的最末端，緩慢地往外走。

　　或許是時間過長，電梯門眼看著就要合上了，而葉絕已經一腳踏出——

　　“誒等等！——”

　　葉絕瞪圓了眼睛，聲音一下子拔高了不少，尚未來得及作出反應，電梯門陡然一滯，緩緩向外打開。

　　“小心點。”

　　前不久才幫過他的男孩輕聲說，一手按著按鈕，視線落在他身上，聲音裡似乎含著笑。

　　“出去吧。”

　　葉絕點點頭，再一次向外走的時候，險些同手同腳。等對方的身影消失在他的視野裡，他才一手扶額，懊惱地咬了下舌尖。

　　……真的蠢死了。

　　之後的幾天，葉絕來醫院看望自家老媽的時候，也偶爾會碰上這個男孩。

　　或許是一下課就馬不停蹄地趕過來了，背著書包，身上穿著的校服是隔壁X小的。

　　難得在這亂哄哄的地方碰到同齡人，葉絕本想主動上前攀談，卻在捕捉到對方疲倦的神態之後，收了心思。

　　還是……不要打擾別人的清淨了。

　　葉絕站在623病房門口，眼神飄忽著，掃到門牌上的名字，“蘇煥……什麽字啊？怎麽糊糊的，看不清楚……”

　　“誰在外面？請進。”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放下書本，疑惑地看向門口，耐心地等待片刻，卻沒有人影出現。

　　病床上的女人聽見響動睜開困倦的眼，低聲詢問道：“小逸，發生什麽了？”

　　蘇逸收回視線，搖了搖頭，“沒事，您繼續睡吧。”

　　門外確實沒人在，只剩下了一個打結的袋子，裡面裝了好幾包薯片，什麽口味都有。

　　……

　　枕邊人頗為躁動地翻來翻去，眉頭緊鎖，不知是不是做了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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