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他也很是慶幸,只要再忍個一周,就可以跟討厭的人說一聲“再也不見”。
葉絕的胸膛劇烈地起伏著,氣極反笑,他想起什麽,轉而衝到了飲水機的邊上。
拎起座機話筒,葉絕對照著牆上貼的“各班老師聯系電話表”,快速按下數字鍵。
號碼確認無誤,成功打了出去,聽筒裡傳來一陣清脆的聲音,“嘟嘟嘟——”
在等待於薇接通電話的期間裡,葉絕的腦子開始發漲,耳膜似在嗡嗡作響,視線倏地一暗,差點站立不穩。
他趕緊往後面的小桌子上一靠,穩住身影之後,有些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眼前胡亂地湧現出了很多畫面,紛亂繁雜,顏色斑駁,好似一團又一團打結的麻繩,攪得他心神不寧。
葉絕非常害怕會聽到某些不太好的消息,更擔心收到於薇的一句“我不清楚,我不知道”,心裡的惶恐多到快要外溢出來,讓他的手也跟著不住地顫抖。
擔憂、急躁、不安、茫然……各種情緒雜糅在一起,最後歸於一片沉寂,他不敢再多想。
葉絕重新睜開眼睛,耳邊卻再一次傳來了那一句熟悉的冰冷女音: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Sorry……”
“操!”
葉絕盯著手裡的話筒看了一會兒,眼底劃過一道陰狠的暗光,氣得將話筒摔回到凹槽裡面,在狹窄的過道裡來回打轉。
上課鈴的尾音落下,外頭的走廊上重回安靜,整個辦公室裡,只剩下了葉絕一個人。
葉絕氣衝衝地走出去,半晌,又很是無措地走了回來,自顧自地發了一會兒呆。
右手的手肘,撐在飲水機的頂部,他用大拇指,用力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他的確知道蘇逸的家在哪裡,他甚至還清楚,備用鑰匙放在哪個隱秘的角落裡,卻因為聯系不上男朋友,無法確認對方是否在家。
萬一,他趕過去的時候,正好撲了個空……又或者,等他前腳離開學校,男朋友後腳就剛好來了呢?
“嗡嗡嗡——”
正猶豫著,忽然有什麽東西震動起來,葉絕渾身一哆嗦,手忙腳亂地在大腿拍了個遍,才摸出左側褲兜裡的手機。
屏幕上顯示著一個陌生的號碼,葉絕眯起眼睛審視了一番,依舊沒能回憶起號碼對應的某個人。
他早已將蘇逸的電話背得滾瓜爛熟,也留有備注,包括蘇媽媽的電話,他同樣存在了通訊錄裡面,然而此時這個……
“……”
葉絕遲疑片刻,還是點了一下綠色的圓形圖標,舉起手機,貼近自己的耳朵,盡量放緩了語氣來詢問。
“喂?請問你是哪位?”
他先前迷迷糊糊地睡了一整節課,期間滴水未進,方才又著急於自家男朋友的事情,壓根顧不上別的。
葉絕這會兒的聲音有些沙啞,透著些許磁性,以及和陌生人對話的不耐煩——他能忍住不說一句“有屁快放”,已經是最大的極限了。
電話這頭的蘇逸,完全能夠聽得出,男朋友的情緒並不高,精神狀態也可以算得上是“很差”。
愧疚一瞬間湧上心頭,幾乎要將蘇逸整個人都吞沒在其中。
只不過他也無可奈何,一早上忙得像一個陀螺,半分鍾前才剛剛閑下來,一按手機,發現早就沒電關機了。
屋漏偏逢連夜雨,蘇女士的手機更是了得,直接欠費停機——真是一位不讓人省心的母親大人啊。
蘇逸坐在塑料椅子上,實在是無計可施了,不得不向護士小姐發起求助,得到的回復是:“可以是可以,但只能借你十分鍾噢!”
行吧,十分鍾就十分鍾,長話短說也……足夠了。
他不知道,葉絕同志究竟給他打了多少個電話,但是對方著急得原地打轉的模樣,蘇逸也是能想象得到的。
他垂下眼簾,目光聚焦在地面,一小塊乾涸的血漬上,小聲地說了一句:
“抱歉,讓你擔心了。”
聽到最為熟悉的聲音,葉絕先是一驚,大腦的反應慢了無數個半拍,直到手機的鋼化膜被他捏得“哢哢”作響,瀕臨碎裂的邊緣,他才回過神來,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蘇……蘇逸,你沒事吧?是起晚了嗎?是不是生病了?還是家裡出了點事情?是你爸……
“不不不,沒關系,你不想說的話,可以先不用說的……只要告訴我,你現在待在哪裡就行了!
“我馬上過去找你好嗎?你、你要是不方便的話,那我等放了學再去,好不好?”
這一連串連珠炮似的話,惹得蘇逸肝膽俱顫,一顆心臟仿佛被人握在手裡面,稍微蜷起手指,就令他感受到萬千滋味,又疼又麻又酸又漲。
可他必須承認,被人這樣關心,小心翼翼地試探,緊張兮兮地噓寒問暖……他的確是高興的,能夠切身體會到對方傳達過來的珍重之意,給了他無數直面困難的勇氣。
蘇逸暗歎了一口氣,空閑著的那隻手,被他自己掐得手心通紅。有點疼,但也讓他無比清醒。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睡得很香,呼吸平緩,手背上扎著針,臉色卻比之前好了太多,有了血色。
蘇逸松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將塑料椅子推到旁邊去。他伸手調緩點滴的速度,又替蘇煥蓉掖了掖被角,輕手輕腳地離開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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