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行舟望著他,取下手邊的毛巾,一邊輕柔的擦著他的頭髮,隨口問道:“為什麽?”
“因為我不想放過你啊。”岑越辭語氣低沉地說完這句話,指了指在浴缸裡的右腿,“我的腿不能在浴缸裡久泡,會發炎,嚴重的會讓我在醫院裡躺上半年。”
他嘴角翹起,帶著微笑看著賀行舟的神色從隨意變得凝重。
賀行舟丟掉毛巾,將人一把撈起來,扯過架子上掛著的浴袍,動作間十分急促,慌忙披好後抱著人往最近的房間裡跑去,臉色陰沉的可怕。
岑越辭看著他緊抿的下巴,輕聲道:“你看,雖然你說相信我,其實你並不相信,你和關涵一樣,我猜你現在在想關涵說的我情緒不穩定果然是真的,對嗎?”
賀行舟緊緊抱著他,腦海中已經在飛速回憶他們相處的這一天岑越辭的話語和神情,又聽到懷中人的話,腳步頓了頓才將人放在床上。
他擰開房間裡的燈,又將溫度調高,才有時間回答岑越辭的那句話。
“可我也說了我支持你的所有決定,我記憶中的岑越辭……”賀行舟停了下來,“不像是會逃避的人。”
“那是之前身體健康的岑越辭,不是現在的我。”岑越辭笑意淡了下來。
賀行舟不知如何回答這句話,他只能去櫃子裡將折疊整齊的毛巾拿出來,擦拭著他腿上的水珠。
岑越辭卻並未停下,“我一點也不想原諒你跟你的朋友,只不過看你伏低做小比較有意思罷了,明天早上送我回去吧。”
賀行舟不發一言,像是沉浸在擦拭水珠的動作裡,他將健全的腿擦乾淨後想要檢查一下他的右腿,又怕他抗拒。
岑越辭用另一腿跳開浴衣,右腿上的膝蓋處有一條猙獰的疤痕明晃晃刺在賀行舟眼裡,賀行舟看著周圍一圈的紅痕,手裡的毛巾始終不敢觸碰到他的腿。
剛才在浴缸裡時他就已經看見這道疤痕,以及枯瘦的小腿皮膚,當時能借著霧氣遮擋安慰自己,如今直面這條蔓延到大腿根部的疤痕才知道當初的車禍有多麽嚴重。
賀行舟心裡的難受的不行,手中的毛巾掉到了地上,他彎下腰,掩飾住內心的情緒,撿起毛巾後見潔白的毛巾沾上灰塵走到櫃子邊拿出新的,走了過來,岑越辭已經將腿蓋住,見到他手裡的毛巾也並未有什麽動作。
賀行舟今晚心情從極好到極差不過幾個小時,他始終記得面前的男人是個病人才不至於壓不住自己的脾氣,見岑越辭不配合,他也沒在說什麽,帶著毛巾走了出去。
岑越辭看他出去後,才捏捏鼻梁,他側過身拿起旁邊的電話打算明天回去。
賀行舟拿著吹風走了進來。
岑越辭放下手機,對賀行舟挑挑眉,“你還真是……”還真是什麽他沒說,賀行舟也不在意。
賀行舟半坐在床邊,手指穿過他的頭髮,往下便是的岑越辭那張神清骨秀的臉,吹風發出的噪音阻擋了兩人間的溝通,岑越辭感受到賀行舟的手指在頭上按摩著,他闔上雙眼,在吹風關閉後才輕輕開口:“我會聯系關涵,明早就走。”
“之前吵架,你說我脫口而出之前至少應該舌頭和牙齒商量好在說,而不是戳人肺管子。阿辭,你才和我上了床,現在說不想放過我,我之前的確做錯了許多事,讓我們背對而馳,現在無論你說什麽,我都會堅持下去。”賀行舟堅定內心的想法,他不能接受面前的人以後會躺在冰冷的盒子裡。
岑越辭偏過頭,他今晚的情緒有些失控已經意識到,在病痛折磨中,在與賀行舟的接觸中,已經花了他太多的教養和風度,以至於他現在感覺自己離以前那個永不服輸的岑越辭越來越遠,他已經迷失了自己,卻已經沒有精力和信心找回最初的自己。
岑越辭睜開眼看了看窗外,深深覺得現在的一切都沒有什麽意思。
“賀行舟,你的堅持沒有任何意義!這條腿裡釘了兩條鋼釘。”岑越辭指著右腿,拔高聲音道:“無論我做什麽它都會提醒我,跑回來找你的自己是個蠢貨,而你,我看見你就會想到因為你的朋友,我連外公最後一面都沒見到,我曾經真的很愛你,愛到想要跟著你定居在榕城,那套別墅,本來是要在你生日當天送給你的,可你不喜歡,至今那套房子都還在你名下,你也根本不知道。”
岑越辭提高了音量,發泄似得說完這一句話,他覺的這五年自己的心是空的,腦子也是空的,除了那一點渺小的、對賀行舟背叛的真相的堅持讓他忍受著所有的疼痛外,他就是一具空殼,這樣想著連右腿都開始痛起來。
針刺般的疼痛蔓延開來,他的臉色絲毫未變。
賀行舟張著嘴,手足無措起來,自責和悔恨兩種情緒交織著,賀行舟突然湧上一處無力感,整個人像是被霜打了一般,肩膀也垮了下來,雙手垂在身體兩側緊緊捏著拳,看起來無措又緊張。
“阿辭,我不想放棄。”良久,賀行舟才吐出這句話,他伸出手握著岑越辭露在外面的手腕,眼裡是不容拒絕,“你的腿我陪你找最好的醫生,我陪你做複健,沒有效果那我就是你以後的輪椅,是你的拐杖;陽禮導致的事情,我確實無法彌補半分,你想怎麽處置他我都無二話。”
說完這些他摩挲著手中瘦骨嶙峋的手腕,慢慢道:“你的事情處理完之後,我跟你回達特利,你在哪裡,我在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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