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紅綠燈岔路口時,黎縱又忽然開口:“剛才何靖雯說看你很眼熟,你們以前見過嗎?”
這是一句隨口話,他並沒有特別在意這件事,畢竟何靖雯這種歡愛場上的老手的話也不足信,興許那就她心血來潮對余霆的一兩句調侃,而且就算真的認識,以余霆的防備心也未必會說。
黎縱已經做好得不到答覆的準備了,余霆卻嗯了一聲,說:“可能在連雲港的時候見過吧,我不確定。”
黎縱略帶詫異地看了他一眼。
余霆繼續說:“十九年前,南朝明珠的建築擴建商就是京西善建者,她可能跟著她父母去過那邊吧,算起來那時候她才八歲。”
“南朝明珠?”黎縱忽然揚聲。
余霆毫不避諱:“嗯。我在那裡打工。”
黎縱:“…………”
打工?
他真在那種地方打工?
話說,南朝明珠在十六年前已經被以程瑞東為首的公安力量連根拔起,它是當年連雲港最大最豪華的夜總會,犯罪分子雲集,被稱作連雲港的“灰區”,裡面層層銜接的防禦鏈將所有的法律和道德隔絕於大門之外,警方的臥底一個也潛不進去,余霆還真的在那裡打過工?
資料上好像是有些過這一茬,黎縱還以為那是程瑞東給余霆造的假資料。
黎縱一怔:“你那個時候也才十二歲,在裡面能做什麽?”
不知怎麽的,黎縱一想到市局裡的傳言,他心裡就冒出了一個祈禱的聲音,讓他有些擔心從余霆嘴裡說出來的答案。
這類案子黎縱以前接觸過,很多有戀童癖的老男人和老女人會去灰區鑽空子,需求對應市場,因而衍生了兒童拐賣,窮人賣子等一系列喪病狂的交易鏈。他難以想象十二歲時的余霆,是其中之一。
心余霆平靜地看著前方的車流:“大家不是在傳嗎,說我是賣的。”
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黎縱莫名對這個問題很上心,納悶地看了眼余霆,余霆還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像處在風口浪尖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黎縱沉聲追問:“那些傳言……是真的?”
“沒人願意聽我解釋,他們隻想聽我承認,”余霆說,“眼下是與不是都過去了,我隻想好好活著。”
余霆說完便扭過頭去,窗外的燈光從他的側臉上一閃而過,光影婆娑,卻蓋不住他神色間的蒼白。
余霆似乎不愛笑,肌肉記憶讓他的面容總是過分冷清,不說話的時候看起來既孤獨又遙遠。
黎縱沒再問,只是不知道余霆的這段經歷跟甄別行動有沒什麽必然的牽扯,但不管怎樣,黎縱都覺得自己不該繼續問下去。
黎縱的視線落進後視鏡,看著投映在裡面的余霆的側臉,車廂裡再一次陷入了長久的沉默,那些不能直接開口詢問的疑點一一閃過黎縱的腦海——或許,他該和余霆走得更近些?
第12章 “何止是像,根本一模一樣。”
翌日。
就在全隊上下為賽神仙和陳二的案子忙得腳不點地的時候,禁毒的隊長把主要指揮權甩給了簡衡後,就從市局消失了。
誰也不知道他們在這時候去了哪裡,只知道刑偵那邊接完黎支隊長打來的電話之後,簡副支隊的就像一頭被大山壓歪了脖子的驢,刑偵禁毒兩邊抓,乾脆領了鋪蓋住在了市局的隔板間裡。
隔板間特別不隔音,簡衡累趴了就會在裡邊眯一會兒,聽到隔壁茶水間飲水機出水的聲音,他一度迷迷糊糊地以為自己睡在男廁裡。
300公裡外的譚山市岐蘭山一帶正下著連綿暴雨,天仿佛破了一個大洞,暴雨如注而下,越野大G在滂沱的風雨中奮勇挺進,沿著盤山山道蜿蜒前行。
雨水劈啪敲打著車身,車輪碾過泥水坑,明黃色的泥漿糊滿了車身,只有雨刮器還倔強地捍衛自己的領地。
天色已經漸暗,大雨中的山區開始起霧,視線在前方五十米,葛新祖想著自己家的祖產還沒敗光,就特別擔心會死在這個地方,於是化恐懼為絮叨,沿路都在黎縱耳邊叭叭個沒完。
忽然,車輪打了一下滑,葛新祖頓時哀嚎了一聲:“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老人家日理萬機哪兒有工夫請我出來遊山玩水,我就不該相信你,說什麽帶我來喝羅曼尼康帝,你這就是欺騙!坑騙!罪無可恕!”
黎縱把著方向盤,小心翼翼地在葡萄園間的爛路上穿行,一如既往地沒理他。
葛新祖:“這是什麽鳥不拉屎的地方?還好意思叫什麽AAAA級景區,這誰評的?老子家一個二級農場都比他這高端大氣上檔次,還有臉宣傳什麽享人間唯美仙境,飲好酒共赴瑤台??還能帶我起飛??這麽寫他們良心不會痛嗎?這就是欺騙消費者!!奸商!!”
黎縱一疊地圖甩在他臉上:“幫我看看地圖,黃鹿村在哪兒。”
葛新祖沒好氣地翻開地圖:“你這是出的什麽秘密任務?你身邊那麽多身經百戰的勇士你不帶,偏偏選我,我都有種我是天選之子的錯覺了,活當委以重任,注定生而不凡……”
“趕緊找別廢話!”黎縱一巴掌招呼在他的後腦杓上。
葛新祖忍氣吞聲地悶哼一聲:“凶凶凶!你就知道凶!你乾脆去醫院把手給鋸了,安個氣錘,那個勁兒大,好讓你能一口氣砸死我,我上輩子是殺人放火了才攤上你這麽個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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