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的隱蔽性極強,黎縱竟絲毫察覺不到對方藏身的位置。
但他並不因敵在暗我在明而有過分的危機感。
因為倘若對方想要他的命,剛才那一刀已經捅進他的心臟了。
這足以證明,對方並不想取他性命。
不是敵人。
也不是自己人。
對方是誰?為何會出現在此?
“你是誰!”黎縱按壓著傷口,“為什麽手下留情?”
沒有回應,周遭寂靜得只剩黎縱自己的呼吸聲。
是敵是友,一見便知。
但無論他如何喊話,對方始終蟄伏在黑暗深處。
黎縱呼吸漸漸平複,取而代之的是沒頂的疲倦和疼痛,他開始難以保持戰立。
他的體力到極限了,這個時候如果對方撲上來,他也絕無反勝的可能,於是他索性自暴自棄,在一堆稍微乾燥的蘆葦杆上坐了下來:“我實在動不了了,是敵是友都出來吧。”
依舊沒有回應。
黎縱笑了一下,一個綠色的小光點落到他血跡乾涸的手背上。
是螢火蟲。
黎縱抬頭,發現蘆葦叢中,腳邊,頭頂,天空…都飛飄著移動的光點,小小的綠光在蘆葦梢頭躍動著,和天上的繁星吟遊輝映,靜謐得仿佛能驅散一切陰霾和糟粕。
躲在草叢深處的人也一定看到了。
二十八年了,這是黎縱第一次跟人一起賞螢火蟲。
而且,陪他共享這份初體驗的人剛狠狠地劃了他一刀,又饒了他一命。
黎縱覺得諷刺又好笑,他一直等著草叢裡的人出現,不管以任何形式都行。
不知過了多久,黎縱竟然開始走神,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草叢深處才忽然傳來異動。
戴著鴨舌帽的男人飛快地逃走了,而黎縱因發呆的時候長時間保持一個姿勢,造成了半個身體陷入了短暫的麻痹,沒能追上去,只看到了對方一個背影。
…………
第34章 “我想吻你。”
黎縱的後備廂裝著很多的“救援物資”。
百景縣的人最喜歡吃麵食,生活方方面面都離不開麵粉製品,黎縱還以為余霆會不習慣這裡的吃食,於是沿途買了各種水果、蔬菜、牛奶、臘肉、香腸、煙熏鴨、煙熏魚……塞滿了整個後備廂。
他就會憑借這份物資,成功住進了陳彪家。
陳家二老都是老實巴交的本分人,陳父平時也不多話,陳母的性格就是“溫馴”中的典型,想著給城裡來的警察提供方便是分內的事,拿了黎縱那麽多東西還覺得很不好意思。
黎縱為了寬慰二老,拿出了改革開放前的老名言“不拿群眾一針一線”,還說就當是給他和余霆繳生活費了。
紅磚瓦房本就狹小而擁擠,一下子又多了兩個大男人,冷冷清清的小院忽然就熱鬧了。
黃昏剛過,小蔡就扛著一架鋼絲床,聞著臘肉味的炊煙進了陳家的籬笆院。
陳母還在傷腦筋總不能讓城裡來的領導打地鋪,見到小蔡立馬迎了上去:“老頭子快來幫忙,小蔡警官給我們送床來了!”
陳父在裡屋:“來了——”
余霆去村小學接圓圓放學,黎縱借著幫忙遛狗跟著一起去了,他們回來的時候,小蔡已經坐在飯桌前喝完了兩大碗涼水。
“黎隊、余師兄。”小蔡起身抽出了兩把椅子,倒了兩碗水。
黎縱扔掉了狗繩,大黃狗咕咕叫著追著圓圓蹦蹦跳跳地跑進了廚房,余霆叮囑了一句“慢點跑”坐下來喝了一口涼茶,陳母的聲音從廚房裡傳來,叫小蔡過去幫忙端飯菜,小蔡應了一聲跑進了廚房。
余霆的視線隨著小蔡的背影落進廚房,正看到大黃狗撿起了主人扔在地上的一塊肉,陳父在灶台下燒火,圓圓鑽到他的懷裡撒嬌,咯咯咯地笑著。
黎縱見他看得入神,拿手晃了晃他的眼:“想什麽呢?”
余霆說著,視線卻沒有從廚房裡移開:“老父燒炊,慈母掌杓,兒童嬉笑,煙火、犬吠,陳彪怎麽會背棄原本這麽幸福的家。”
黎縱笑了:“人是貪婪的生物,向往的往往是自己沒有的東西,陳彪出生成長都在這個地方,對外面的花花世界蠢蠢欲動很正常,可你是見過世界的人,對那些浮躁繁華的東西已經沒有欲望了,才會感覺這是幸福。”
黎縱聲線低沉,說得很認真:“所以,你和陳彪是完全不同的人。”
余霆轉過頭來,昏黃的燈光映進眼底:“陳彪是十年前離開沸水塘的,老人們都說他是跟著回村的成功人士出去賺大錢去了。”
黎縱端起茶碗又放下:“成功人士?”
“王辛玄。”余霆說。
“菜來啦菜來啦!!”小蔡一手端一盤菜,手腕中間還夾著一盤菜。
黎縱把到了嘴邊的問句咽了回去:“我來幫忙吧。”
“別別別!”小蔡趕緊按他坐下,“還有兩個菜,我再跑一趟就行,黎隊您坐。”
小夥子很懂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殘破的眼鏡,轉身又跑回了廚房。
五菜一湯,葷素搭配,天然有機,色香味俱全。
黎縱生在大城市,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沒怎麽吃過這種正宗的柴鍋飯,聞著味就知道肯定比市局食堂的崔師傅做得好吃。
可惜余霆不讓他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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