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太想見余霆了。
也不知道那細皮嫩肉的前販毒集團大公子怎麽樣了,有沒有水土不服,有沒有曬黑,有沒有被蛇蟲鼠蟻欺負,吃不吃得慣百景縣的面疙瘩。
“老楊。”黎縱終於正眼看向他的局長,“我覺得余霆不會變節。”
楊維平:“……”
“你是沒看到,他追王辛玄的時候那個拚啊,你讓交通監管那邊給你調監控看看,看的時候記得提前備好心臟起搏器啊,你年紀大了別嚇出什麽岔子。”
楊維平冷哼一聲:“他不就跟你一個樣嗎?總算也有人能治治你了。”
黎縱捂著胃猛地坐了起來:“您也覺得他不會背叛公安?”
楊維平一凜眉,黎縱立刻坐正了:“不知全貌,不予置評,不過瑞東帶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差。”
黎縱激動了:“您帶出來的也不差啊!”
“狂妄。器滿自溢,人滿則喪,教你多少遍了。”
黎縱就知道,余霆一定是想多了,楊維平怎麽會故意針對他,等找個好機會一定要讓這兩個人坐下來好好聊聊,好好溝通。
黎縱不知道在高興什麽,楊維平一冷臉,起身就要走人:“你別在這兒耽誤大家進度,趕緊滾回家躺好,按時給我吃藥,其他的事我讓簡衡回來接手。”
就這樣,黎縱放假了。
但是他並沒有第一時間去找余霆,而是聯系了圜土監獄的馬國宏。
在探監室裡,張寶豔穿著灰色囚服,剃著光頭,十幾年的牢獄生涯已經徹底改變了她的容貌和體格,她下頜削瘦,眼神裡的怯懦讓她看起來似乎像一個好人,和李蘭英提供的照片上的人判若兩人,只有眉眼間依稀還能看出一點年輕時的風采。
黎縱隔著強化隔音玻璃,指了指她手邊的聽筒。
張寶豔不知道來人是誰,他只知道探監都會有獄警在場,可現在整間屋子裡就只有他和眼前這位男性,這個人大概是有身份的大人物。
她猶豫了許久才雙手舉起聽筒,慢慢地安在耳朵上。
黎縱的臉色並不好看,加之不苟言笑時的嚴肅的壓迫感,張寶豔與他對視的過程中眼神一直在發抖。
黎縱開門見山:“十六年前你從岐蘭山孤兒院拐走的那個孩子是不是叫俞楓?”
張寶豔雙手抱著聽筒,點了點頭。
這個名字她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如果不是做了那一票,她也許也不會落網。
黎縱又問:“當年你的口供指出是有人特意出價二十萬買這個孩子,所以你才設法先領養了他,再轉手將他賣掉,是嗎?”
張寶豔始終點頭,只是在問及買家信息時,張寶豔就全然不知了,隻記得對方是穿著華麗且妖豔的女人,十六年前,張寶豔向警方描述過買家的長相,但化妝技術誤導人的感官,導致“人像側寫”發布後猶如石沉大海。
張寶豔就是個專業的人販子,除了搞錢什麽也不關心,關於賣家為何指名道姓要買俞楓、俞楓的下落和去向等問題她全然不知,談話幾乎無法繼續進行,直到黎縱將十六年前南朝明珠三個女主犯的照片貼在玻璃上。
張寶豔堅定地指出了其中一張。
照片中的女人有著一見難忘的天鵝頸,外貌不亞於一線女明星,是當年南朝明珠最大的女股東——常盤,已經在十五年前的四月份槍決了。
黎縱早就料到買走俞楓的人一定在這三個女人裡,可當張寶豔明確指認出常盤的時候,他還是抑製不住興奮,一時連胃痛都給忽略了。
而且張寶豔還告訴他,俞楓的右邊大腿內側,靠近恥骨的地方有一塊指甲蓋大小的青記。
只要余霆身上有這塊胎記,那他百分之百就是俞楓!
可是……大腿內側……靠近恥骨……
這除了把他脫光光之外,還有別的途徑可以看到嗎?
磨磨蹭蹭地天又黑了,黎縱站在圜土監獄門前,低頭看了一眼表,快八點了。
“黎隊!!”
黎縱應聲回頭,馬國宏換了一身衣裳正從監獄大門縫裡擠出來。看得出來他是匆匆忙忙來追黎縱的,連襯衣扣子都扣歪了一顆。
馬國宏比黎縱年長七歲,剛過完四十歲生日不久,但完全不顯老,不怎麽看得出年紀,大概是因為知足常樂的原因,他的生活中歡樂居多,也正因如此,才這把年紀了還只是個科長。
黎縱想請馬國宏吃了一頓“道謝宴”。
黎縱本來是打算請他去白杏食府吃高檔中餐,可馬國宏還堅持要反過來請黎縱吃飯,因為他剛發了獎金,可以給老婆買一件像樣的禮物了。
黎縱沒辦法,只能選了個大排檔。
馬國宏知道黎縱胃不好,抱著菜單不厭其煩地問老板哪個最清淡,哪個最養胃:“這個看著怎麽像是紅湯?”
老板:“這個是番茄湯,照片有一點點色差。”
“那要這個把……這個是菌湯吧?哦那再要個這個,這個呢?黃金澆……”
“好了好了!”黎縱長伸手抽過菜單還給老板,“先就要這麽多吧,謝謝老板。”
整條小吃街燈火闌珊,滿街滿巷都是人,大排檔的臨時桌位都加到馬路牙子上了,黎縱他們的桌子就擺在一張窨井蓋上。
馬國宏給黎縱要了一杯溫水,笑得合不攏嘴,雖然在黎縱的印象裡馬國宏一直都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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