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高法醫還帶著沾血的手套,握手寒暄的情節就自動過濾了。
解剖室並不是很大,白晃晃的白熾燈在頭頂烤著,冷氣的溫度很低。
躺在解剖床上的是一具高度腐爛腫脹的男屍,潰爛的皮膚上糊滿了紅褐色和黃色的液體,即使帶著三層口罩,依然能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屍臭,余霆不禁閉上了眼,胃裡一陣翻湧。
他還沒見過死成這樣的人,爛成這樣,根本無法辨別長相。
高法醫平靜地掃視死者全身:“死者掉進橋樁裡的時候熱混凝土正在澆灌,內部溫度很高,而且久熱不散,細菌滋生的速度極快,加速了屍體的腐敗,現在已經呈巨人觀,至少死了有兩周。”
高法醫說著脫下手套,走到櫃子旁,拿來了兩張照片遞給黎縱:“這就是我在他的胃裡發現的東西。”
照片上是一堆橄欖形的白色顆粒物,每一顆有半截小拇指那麽大。
黎縱看了一眼遞給了余霆,這東西不解釋都知道是什麽。
這是典型的“人體運毒”,散貨和帶貨的毒販經常會這麽乾,用安全套將毒品包裝成顆粒狀,吞到肚子裡,或者塞進肛門裡,以此來逃脫警方的搜索。
余霆反覆看了兩張照片,然後還給了高法醫。
高法醫:“在他的胃裡共取出來450克的海洛因和賽神仙,其中一塊海洛因包裝破裂,是導致他發瘋的主要原因。”
黎縱略微皺眉:“發瘋?”
“是啊。”劉平平道,“據當時目擊者的證詞,陳彪他是自己發瘋爬上了澆築台,一頭跳進橋樁裡的。”
“屍檢結果呢?”黎縱問。
警方當然不能單憑目擊者的證詞草草下定論,高法醫拿來了一支試管,透明的液體中泡著一顆橘紅色的牙齒:“死者的牙齒在經過酒精浸泡後,牙根呈現橘紅色,這就是法醫學的‘玫瑰齒’現象,說明死者生前存在窒息,並且他的鼻腔和食道裡都有大量混凝土漿,可以斷定的確是活著掉進去的。”
劉平平立刻:“所以我們初步推測陳彪在案發當天其實是想出去散毒,但包裝忽然在胃裡破裂了,導致他出現了幻覺,從澆築台上跳下去了。”
黎縱沒有立刻接話,他還在思考其中的疑點,余霆的聲音在耳邊不溫不火地響起:“現場目擊者是誰?他有沒有嫌疑?”
黎縱看余霆的眼白有些充血,刻意往旁邊站了一點,把余霆的視線和屍體隔開。
余霆對他這個細微的動作視而不見,只看著劉平平。
劉平平道:“起初我們也這麽懷疑,但目擊者是工地的守夜人,八十多歲的一個老漢,他不可能將一個成年男子搬上十四米高的澆築台。”
一般工地的澆築台都是底下墊了一層方木和膠竹板,上面的骨架會用鋼材焊接,上人的梯子一般也是鋼材焊接,扛著人很難上得去,何況還是個八十歲的老人。
所以這個老人不但是目擊者,還是陳彪自殺的見證人。
劉平平繼續道:“這個大爺記性特別好,他清楚記得那天是三月二十號,跟高法醫預估的死亡時間也對得上。”
三月二十號……
余霆看向黎縱:“三月十八號他和何靖雯,還在綝州紅珠大酒店。”
確實,他們手裡還留著他們退房時的前台監控,一定不會有錯。這麽一來,陳彪在離開綝州之後短短兩日就已經死了。
黎縱雙手抱臂:“他怎麽會泗龍橋的工地上?”
這句完全是黎縱思考時的自說自話,劉平平立馬就給出了解釋:“這個建築商那邊交代了,陳彪是上面集團派過來督造工程的監工,一來就住在工地上了。”
陳彪是調過來的?
黎縱和余霆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清楚彼此心裡跟自己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和陳彪有關聯的建築公司,就只有……
劉平平掏出手機,翻出了一張企業宣傳冊封面的照片,在黎縱和余霆的眼前晃了一圈:“就是這個公司——京西善建者集團譚山廣建分公司。”
果然是何靖雯家的分支。
黎縱:“劉隊長,帶我們去現場看看吧。”
“成!”劉平平手機往褲兜裡一塞,作勢領著人往外走,“簡副支隊和馬組長他們也在現場那邊,這會過去正好。”
……
第15章 “見了天日,人就能活嗎。”
本來三人可以坐一輛車,但泗龍橋現場臨時打來電話,讓劉平平拉一套勘查設備過去,黎縱和余霆就開著車跟在劉平平的後面,在譚山市區的泊油路上卡著限速行駛。
余霆還想坐到後排座去,黎縱實在忍不下去,說了他一句:“你還真把我當成司機了?”
余霆沒有反駁,挪到了副駕。他就像被馬路邊上的什麽景致吸住了眼球,一直看著窗外,也不說話。
黎縱偏頭看了他二十八次之後,沉著嗓子開口:“你現在還覺得何靖雯是無辜的嗎?”
陳彪和何靖雯的關系親密,他二人前腳分手,後腳陳彪就死在了她家的工地上,這是個值得關注的點。
余霆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街景,好似沒有聽進去,卻淡淡地說:“這不好說,何靖雯說過,陳彪本來就是京西善建的員工,即使分手也是他們兩個人的事,陳彪被公司派到任何地方工作都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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