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鈺城——
這次被停職的人太多了,幾乎半個市禁毒支隊都被管制了,手機必須全天開機,定位軟件實時向公安系統輸送位置信息,通話,短信,出行,消費全部被監控。
這種日子余霆都習慣了。
他先是在“綠生活”的APP上買了菜,到家的時候就剛好在電梯裡遇到了配送員。
這是近來一段時間第一次在家裡做飯,余霆的刀法好,黎縱的臂力強,一個切菜,一個顛杓。
余霆系著圍裙子站在明亮的廚房,做著動灶起火前的一系列準備工作。
黎縱把洗好的土豆遞給掌刀的余霆,廚房裡回蕩著切菜的哚哚聲。
余霆的睫毛很長,在視線下垂的時候仿佛鴉羽一般,眼睛的輪廓就像用墨筆畫出來的一樣清晰,黎縱盯著他看了很久:“余霆。”
余霆看了他一眼。
黎縱把最後一顆土豆遞給他,靠在料理台上:“在告訴你049的身份之前,我想先問你一個問題。”
余霆嗯了一聲。
“你會怎麽處理049?”黎縱問。
余霆手裡的刀停了一下,他看著黎縱嚴肅的瞳孔:“你不會以為我要衝上去捅他兩刀吧?”
黎縱還真怕他會這麽做:“你會嗎?”
余霆歎了口氣,繼續切菜:“以前我估計會,不過現在不會了。”
黎縱看著他,也不知道信了沒有。
余霆邊切菜邊說:“以前我的心裡只有仇恨,復仇是我活下去唯一要做的事,與其在組織的監視下默默老死,我寧可把我這條命葬送在外邊,也會手刃仇人。”他說著頓了一下,笑著說,“可是現在,我不會了。”
黎縱把臉湊過去:“為什麽?”
余霆:“因為我有你了。”
“……”
余霆說得跟自然,沒有多余的情調和情緒,就像再講稀松平常的事:“我想跟你一起生活,二十多年了,我終於可以踏踏實實地睡覺,不用擔心明天會不會來,可以大膽計劃將來,你之前問我等案子結束以後想做什麽,我現在可以告訴你。”
黎縱心裡甜滋滋的,他光看余霆的眼睛就知道答案了。
余霆看著他的眼睛:“其實我沒有特別想過某種固定的生活,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麽都可以。”
黎縱開心得都快冒泡了,嘴角完全控制不住地上揚:“你在哪兒學的這些撩撥人的話?嘴突然這麽甜了?”
撩撥人??余霆蹙眉:“我是認真的。”
黎縱一激動就要去抱小腰,余霆用沾滿菜汁的手擋在中間:“停,這裡是廚房,還有,你忘了說正事。”
黎縱的臉一下就拉得老長:“行吧行吧,給你看個東西。”
他從褲兜裡掏出一張紙條,展開給余霆看。
余霆看著上面那串地址:“這是葛新祖查到的酒莊地址?”
黎縱搖頭,一臉邀功的樣子:“這是二十三年前送龍瀟月進孤兒院的人登記的家庭住址。”
余霆:“??”
黎縱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的腦子還沒上線:“你當初的懷疑是對的,我們看到的這個龍瀟月確實是被領養的。”
余霆想了想:“我記得葛新祖在龍家拍到的視頻裡,牌位上寫著另外一個龍瀟月是死於2005年。”
黎縱打了個響指,然後把白天跟龍瀟月的對話複述了一遍,最後總結道:“這麽一來很多事情都能說得通了,我現在從頭幫你捋一捋。”
黎縱說著坐在料理台上,一副要長篇大論的架勢:“阮玉玲在1995年生下了一個女嬰,這個女嬰出生後被查出了患有先天性白血病,當時以國內的醫療水準和醫療費用,那個女嬰基本一出生就被判死刑了,那個時候龍家窮得都快去賣血了。”
余霆了悟:“龍建業當時是綝州邊防處處長,負責黑石河下游水域,所以當年才會有那麽多的毒品和軍火運進黑石河。”
黎縱說:“當時公安內部泄露情報的嫌疑人就是龍建業的手下,這絕非是巧合,我推測龍建業和曹定源早在那個時候就已經有利益輸送了。”
余霆沉默著看著菜板上的土豆絲,不知道在冥想什麽。
“不過實際的物證倒是沒有。”黎縱繼續說,“你還記得老楊說龍建業當年想要領養你?”
余霆點頭。
黎縱:“當年在楊局和程局看來,龍建業想要領養你是出於同情,一方面是因為他的工作疏漏導致你家破人亡,另一方面因為他女兒重病,兩重原因之下他想領養你也於情於理,但是根據龍瀟月的描述,龍建業當年領養她的時候經濟狀況非常優渥,不像是被重病女兒拖垮的樣子,而且他為了掩蓋這一點,把龍瀟月的出生日期改到了2005年,想讓別人以為龍瀟月是他親生的。”
余霆沉著眼,想了片刻:“曹定源一定給了他非常可觀的數目。”
黎縱知道,余霆一定是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憶,但是他還是繼續往下說:“所以他當初想領養你的真實意圖恐怕是……”
“是怕我知道些什麽。”余霆接過他的話頭,“我當時受了驚嚇一時說不清楚話,他怕我好起來之後說出對他不利的事。”
如果當時他領養了俞楓,俞楓的一言一行就在他的掌控中,一個幾歲的孩子又能給他造成什麽威脅,可是偏偏俞楓從孤兒院失蹤了。余霆說:“所以龍建業是為了掌控我,才會和程局一起苦苦尋找我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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