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棟見他沒什麽反應,問他:“您不驚訝嗎?”
黎縱抬了一下眉毛,遺憾地歎了口氣:“然後呢?之後你爸去哪兒了?”
“死了。”沈棟說,“他十六年前就上吊了。”
“可惜了,”黎縱咂舌,“不然你把真相說出來就算舉報有功。”
沈棟:“那我再舉報一個,十一年前的白衣女孩失蹤案。”
這個案子黎縱也知道,也是個懸案:“是你乾的?像你這種罪大惡極的人,過往幾十年身上背的人命肯定不在少數。”
沈棟點了點頭:“就是我殺的她,她的屍體就埋在我家門前往東五十米,你們回頭去把她挖出來還給她父母吧。”
“你這不算舉報,算自首。”黎縱從懷裡掏出小本子,用嘴咬開簽字筆,“為什麽殺她?”
“她弄髒了我弟弟新買的書包。”
黎縱筆尖一頓:“………………”
沈棟:“為了給我弟弟買那個書包,我在福臨包子鋪做工,天天被那個惡毒的老板娘打罵。”
福臨包子鋪?黎縱現在覺得有些離譜了:“福臨包子鋪滅門案也是你乾的?”
沈棟笑了。
黎縱看過那件案子的現場照片,場面血腥殘忍,光是想想黎縱就皺眉:“為什麽?就是因為老板娘打罵你?”
沈棟仰了仰頭,將最脆弱的咽喉最大幅度地暴露在空氣中:“打罵我都忍了,她根本不是人,我只是偷吃了一個包子而起,她罵我是豬狗不如,說我是牲口,連我那幾百塊的工資也不給我。”
黎縱算了一下,那個時候沈棟不過才二十歲:“為什麽不報警?”
“不想。”沈棟表現出了有問必答的城市,“我給他們的包子裡下了安眠藥,趁他們睡著用刀,一刀,一刀……還有那個男的,他睡得很熟,我本來不想殺他,可是他醒了。”他停頓了一下,突然話鋒一轉,“溫遙那個小子怎麽樣了?”
聽到溫遙的名字,黎縱眉頭狠狠皺了一下:“問他幹嘛?”
沈棟從黎縱的眼中看到了厭惡,說:“我不殺他並不是因為他拿了何家的監控,也不是為了滿足獸欲,這一點你們都猜錯了,我就是單純不想殺他。”
黎縱直視他:“溫遙是個乾淨的人,你那麽對他還不如殺了他。”
沈棟的臉上居然露出了愧疚的神色,黎縱以為自己眼花了。
沈棟說:“溫遙跟光之很像,都那麽努力生活。”
“可惜他命爛,遇見你。”黎縱聽到他念溫遙的名字比聽見殺人分屍還作嘔,甚至不知該如何定義沈棟臉上的愧意,沈棟識典型因為童年家庭的不幸而產生了扭曲的人格,他的犯罪道路開始得太早了,對於他這樣的人,早就沒有了對生命的敬畏。
黎縱忽然合上本子:“我有一個朋友,想想聽聽他的故事嗎?”
沈棟調整了一下坐姿,找回了一點點作為律師的端正:“您請說。”
黎縱垂著眼,眼前浮現了一個人的臉:“他出生在一個山鎮,兒時家庭幸福,後來他的所有的親人、朋友一日之間死於非命,他在孤兒院裡受盡排擠,又被人販子賣進毒窩,每天也過著任人打罵遍體鱗傷的日子。”
沈棟大概是覺得這世上所有不幸的人都在怨恨,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後來呢?他怎麽了?”
“後來他成了一名人民警察。”
“…………”沈棟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黎縱靠在座椅裡,十指交握:“沈律師,您本來也應該是法律的捍衛者,你不是沒得選,你是自己選擇了黑暗。”
沈棟粗略地回想了一下,確實,如果當初他沒有進入華融替常祈賣命,沒有最終走上販毒的道路,也許他永遠不會落網,也許他真的有過重新來過的機會。
沈棟想著想著笑了:“可惜啊,一切都晚了,這三樁積案就當是我給您的報答,感謝您讓我風風光光再見家人一面,感謝你照拂我弟弟。”
黎縱充耳不聞,看了一眼表,覺得時間也差不多了:“沈棟,你必須現在告訴我常祈的視頻藏在哪兒。”
沈棟:“這麽著急嗎黎隊長?”
“挺急的,到現在了我也不跟你彎彎繞繞了。”黎縱把一份文件遞給他。
沈棟瞄了一眼:“押送人員名單?”
黎縱說:“這份名單是江北區看守所所長江術生安排的,他是龍建業的學生。”
沈棟似乎很疑惑。
“龍建業你應該不陌生吧?”黎縱沉下聲,“龍建業是華融二代靶向疫苗項目的背書人。”
“……………”
沈棟不知是攝取到哪個重點信息,臉上的表情迅速陰沉下去。
黎縱直截了當:“沈律師,我們這麽大張旗鼓地安排你出去,背後的人如果一點行動都沒有反而不正常,但是我黎某人能力有限,你今天一離開這間審訊室,我就不能保證你能活多久了。”
沈棟知道,他很清楚自己是什麽處境,他被暗殺也是死,被判死刑也是死,死對他來說已經是必然,沒什麽好恐懼了。
他沉默了片刻,目光一沉:“我知道常祈有一個情人,那個情人身居高位,一直在幫常祈做事,常祈從境外運毒和販賣人口出入境的那條路線也和那個人有關,但具體是誰我真的不知道,只知道那個人跟市政廳有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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