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跑到了懸崖邊,邢卓拉開纜車門剛把余霆塞了進去,一顆子彈“咣當”一聲把門框打凹了一個洞,邢卓跳上纜車,拉下電閘,幾聲槍響響徹山谷,纜車的玻璃爆裂,玻璃迸濺,墜入深谷。
纜車緩緩離岸,山頂的景象在視網膜中慢慢縮小,衝上山頂的武警隊像密密麻麻的螞蟻,李劍跑在第一個,朝所有人怒吼著不要開槍。
山谷巍峨,纜車如空中燈蛾,在山谷山空緩慢向下滑行。
余霆坐在角落的地上,身上和腳邊落滿了碎玻璃,額角被飛彈的玻璃割傷正滲著血,胳膊和頸部都有不同程度的擦傷,殷紅的血漬襯得他的皮膚近乎慘白。
他撕開襯衣露出了手臂上帶血的繃帶,那是他在科技館天台上救楊玉寶時被沈棟劃傷的,現在傷口已經裂開,鮮紅的紗布濕噠噠滋著血漿。剛才被追得急沒覺得疼,這會兒肌肉冷卻下來,真的是鑽心的疼。
余霆脫力似的把頭靠在身後的鐵牆,看了一眼邢卓。
邢卓坐在對面斜對角的地上,正用牙咬著布條給自己的手掌包扎,渾身上下的傷口比余霆多出幾倍。
剛才逃跑和玻璃爆炸的時候邢卓一直拿身體護著他,受得傷比余霆重,尤其是他的左手掌,為了護著余霆不被顛簸的纜車甩出窗外,他的手按在了玻璃刺上,手心手背被硬生生貫穿。
但邢卓臉上並有絲毫痛苦的痕跡,在他從軍到臥底再到潛逃的半生裡,這點傷跟磕碰沒什麽區別。他熟練地用牙齒打好結,站起身的瞬間整個車廂在高空中劇烈晃動了幾下。
余霆抬起眼,看到邢卓打開了車廂頂上的暗門,把一根橫在裡面的鐵杆一把拉到底。
纜車頓時哐哐哐響了幾聲,停在了空中。
邢卓低頭看過去,發現余霆也正在看他,冷聲問:“知道這輛纜車要去哪兒嗎?”
余霆的視線透過窗窟窿,看到了橙紅色的雲層。這輛纜車是水利公司運送重物上山的工具,自然是通往山下的駐點站,但余霆卻說:“哪兒也不會去。”
邢卓鼻腔裡一聲冷哼。
確實哪兒也不會去了,纜車通往防洪堤壩的一號駐點站,那裡肯定也早被警察團團包圍,他和余霆,已經跑不掉了。
不過邢卓也沒想跑了。
車廂穩在空中,邢卓走到余霆面前蹲下,抬起他燒痕可怖的右手,緩緩把領口拉低,露出了他脖子上的鐵環。
鐵環上有一塊五公分長的電子讀秒屏幕,顯示著00:23:48:21,末尾的數字還在飛速地減少。
余霆瞳孔一震,眼底的光驚愕又破碎。
邢卓看到他的反應反而笑了:“我們倆也是時候做個了結了。”
余霆眼波顫晃動:“…………”
“這是炸彈,無法拆解,它連接著我的頸動脈,唯一關閉它的辦法就是殺了我。”邢卓說,“不過,等倒計時最後十秒的時候我會告訴你罹博盛所在的真實位置。”
“!!”
邢卓:“你有兩個選擇,等到最後十秒就能救罹博盛,但代價就是和我一起死!第二個,”邢卓把只剩一顆子彈的槍遞給他,“現在殺了我,這樣你就能活,但罹博盛就活不了了。”
第195章 風聲
對余霆而言這個選擇並不難,他隻思考了三秒:“你的小靈通帶了嗎?”
他的call機落在了綠皮車上,但邢卓身上的電話可以聯系到李劍,就算只剩最後十秒也行,足夠打一個電話了。
余霆的眼神跟從前一樣,就像一台冰冷的機器,哪怕邢卓用這麽極端的方式逼迫他他眼裡的溫度還是沒有一丁點的變化,雙瞳孔深處仿佛是一片堅固的冰原,決然,無畏。
這雙眼睛是邢卓用了無數個日日夜夜親手淬煉出來的,邢卓曾經用最刻板的表情看著他,用最苛刻的態度要求他,連鍛煉他的手段都比別人狠辣十倍,懲罰他的方式也比別人重十倍,當余霆面對敵人眼神越來越冷漠,手法越來越狠戾,那種仿佛融進余霆骨血裡的警惕和冷傲讓他滿足,因為那是他給余霆最完美的鎧甲。
曾經,這樣的余霆是邢卓心裡最完美的作品,可他忽略了,那些東西余霆身上原本就有,他只是催化和加強了余霆的攻擊性和警惕, 而那個警察,卻給了余霆從來沒有的東西。
邢卓似乎明白余霆內心那種極端又深刻的愛從何而來,他教了余霆活著的“方法”,而那個警察,卻教會了他活著的“意義”,當初邢卓給他的鋒芒早就開始被摒棄了。
纜車裡突然靜了下來,山林疊翠間的幽鳴清晰可聞,又仿佛捕風捉影一般虛虛實實。
邢卓用裹著紗布的手掏出了那部染血的小靈通,拿在手裡看了許久,突然笑了:“可能也有一個辦法你可以不用死,也可以救罹博盛,你求我,看看我會不會心軟。”
“你不會。”余霆疲憊地閉了閉眼。
邢卓從不對任何人心軟,但邢卓這次卻說:“不如你試試。”
簡短的五個字裡沒有命令的口吻,卻意外夾雜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
他希望余霆求他,哪怕就一句,哪怕余霆就向他低頭這一次。
可余霆卻說:“從我見你的第一天起,你就在不斷讓我選,你真的很喜歡讓別人選。”
邢卓不否認:“可你也從沒讓我如願。”
余霆伸手從他手裡抽過小靈通,信號只有一格,電量也只剩一格虛電:“你不是一直都想要我死麽,在你死前我讓你如願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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