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一刻都不能停下,他一旦停下就感覺余霆離他越來越遠,只要他動起來,只要他不斷努力,他就覺得下一秒也許就能找到他。
黎縱連一個饅頭都還沒吃完,忽然站起來又要朝開往下遊的船隻走去。
簡衡拉住他:“黎縱,你已經好幾天沒睡了,鐵打的也撐不住啊,你上車眯一會兒我替你去。”
“我不累。”黎縱已經滿臉倦容。
他沒辦法停下來,他怕自己胡思亂想,他不想面對希望渺茫的事實,他無法承受余霆不能生還,他更無法坐在那裡什麽也不做,那種無助和無力感讓他窒息,哪怕只是浪費了啃半個饅頭的時間,他都覺得自己沒有盡力。
沒有人理解他的痛苦和負罪感,每個人都在告訴他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每個人都在讓他振作,每個人都在說吉人天相,可余霆是不是真的平安,他們誰也沒說。
黎縱扔掉了磨爛的手套換了副新的,剛跳上船他就接到了小蔡從醫院打來的電話。
小蔡說向姍的情況很不好,他連忙又下船,簡衡擔心他疲勞駕駛,找了個民警開車把他送到了醫院。
一進醫院黎縱就分秒不停地往住院部趕:“她怎麽了?”
小蔡追著他一路小跑:“她三天沒睡了,吃什麽吐什麽,她從早上就一直在吃,她是孕婦,醫生們也不敢給她打針吃藥……”
黎縱猛地停住,轉頭看他:“!!”
小蔡咕咚咽了一下口水,小聲說:“那……那我們也不能打暈她呀。”
黎縱連電梯都沒等,一路上了五樓。
向姍住在最角落一間單獨的病房裡,黎縱推門進去的時候,向姍正坐在小沙發上啃一塊蒸好的土豆。
黎縱走到他旁邊:“姍姍?”
聽見不是護士的聲音,向姍停下啃食的動作抬起頭。
向姍瘦了一大圈,一張小臉蒼白,通紅的眼睛是她臉上唯一的血色了。黎縱在旁邊坐下來,從桌上拿了一盒牛奶,聲音低沉喑啞:“吃不下就別吃了,喝點牛奶。”
向姍臉上沒什麽表情,聲音在細細地發抖:“醫生說我必須要吃東西,這樣寶寶才會健康。”
黎縱把她手裡的土豆摳出來,看著她憔悴的臉,沒忍住眼眶一酸:“你需要休息,人不睡覺怎麽行?”
“我睡不著。”向姍的眼淚一下子湧出來,“我也想睡覺,可是我……我真的睡不著,我不知道怎麽辦……”
黎縱趕緊抱住她,輕拍著她的背:“好了好了,別激動。”
向姍就像孤獨無依的孩子抓住了一個依靠,情緒的弦瞬間繃斷了,她抱著黎縱泣不成聲:“我想要休息也要好好吃飯,可是我……我一閉上眼睛我就看見小五他…他衝著我笑,他說讓我等他,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黎縱死死地繃著下頜,使盡力氣把淚憋在眼眶裡,顫抖的喉嚨卻不聽使喚:“還有我,我還在呢姍姍。”
“頭兒我錯了,我已經知道錯了,”向姍死死地抱著他,絕望地哭喊著,“我那天……我那天在醫院看到了曹定源,可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我就……我就想跟上去看看……我錯了,我不該跟過去的,都怪我!全都怪我!”
黎縱趕緊:“不怪你,這怎麽能怪你,你沒錯,你是警察,你做得沒錯知道嗎!”
向姍拚命搖頭:“我不做警察了!我不要做警察了!!”
黎縱用力地按著他的後腦杓,不讓她抓狂:“好好好!不做警察不做警察!我們做別的工作!”
向姍追悔莫及:“我要是沒被曹定源抓住小五就不會死……我要是沒有追上去他就不會死了……是我害死他的,是我……”
“害死他的是毒販不是你!”黎縱抓住她的肩膀,定定地看著她,“你別再這麽責怪自己了,這不是你的錯,小五他是英雄,他救了很多人,他完成了身為警察的使命,我們應該為他感到驕傲。”
向姍抽泣著移動視線,她看著堆滿牆角和水果和鮮花,那些都是民工家屬送來的:“他們平安了,可以回家了……只有我的小五再也不會回來了……我該怎麽辦?我該怎麽辦……”
黎縱捧住她的小臉,怎麽也擦不乾她的眼淚:“你還有我,我會保護你會照顧你。”
向姍閉上了眼睛,止不住地悲慟嗚咽。
黎縱深吸了一口氣,精疲力竭到呼吸都快失控了:“不要折磨自己,想想你們的孩子,你這麽難過傷到孩子怎麽辦?”
向姍垂著頭不停發抖:“值得嗎……值得嗎,誰會記得他……有誰會記得他……”
“我們記得,我們會永遠記得他,”黎縱看著她的眼睛,“以後我就是孩子的乾爹,我接送他上下學,我去參加他的家長會,運動會,畢業典禮,只要我在,一定不會讓他受欺負。”
向姍的哭聲整層都聽得見,小蔡在門口站了好久,眼淚抹了一把又一把。
過了很久,屋子裡的聲音弱下去,黎縱推門出來的時候小蔡往裡面瞅了一眼,向姍躺在沙發上身上蓋著毯子。
小蔡還沒開口,就被黎縱一聲怒吼嚇得頭和脖子都縮在了一起:“你是幹什麽吃的??”
小蔡眼睛刷得就紅了:“我……”
“我不是讓你陪著她嗎!你把她單獨扔在裡面萬一出事了怎麽辦!!”黎縱不知是在氣自己還是氣小蔡,哐地一掌拍在欄杆上,整條欄杆都晃了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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