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該回來?
邢卓冷笑,他當然不該回來,那樣余霆就可以當他真死了,就能高枕無憂地跟那個警察過下去!
他手裡的刀又往下壓了一寸,他微微彎腰,幾乎與余霆面貼面:“誰告訴你我想過正常人的生活?”
他粗重的鼻息噴在余霆的面頰上,余霆不顧脖子上的刀,不要命地扭了一下頭,邢卓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臉轉回來:“我要你曹定源下地獄,我要你跟我一起死。”他停頓了片刻,“你忘了?你我要同生共死,這是你欠我的承諾,怕了嗎?”
余霆躲不開他毒蛇一樣的視線,索性閉上眼:“…………”
“怎麽不說話?”邢卓惡狠狠地問,“為什麽閉眼?我的臉讓你覺得惡心?”
余霆動了動:“放開我。”
幸好脖子上的刀收得及時,否則很可能直接切開他的血管。邢卓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騙我多少次我都可以原諒你,我這條命可以喪在任何人手裡,誰都可以殺我,但你不行!”
余霆:“…………”
邢卓的指節攥得哢哢作響,余霆垂著眼,在幽暗中他看到邢卓手腕上那塊被烈火燒毀的紋身。
他無法回答邢卓的問題,甚至已經沒辦法和邢卓進行任何交流,面對邢卓他似乎只剩下無止境的沉默。
曾經的邢卓是他的敵人,無論邢卓如何亦師亦友,他心裡的槍口永遠對準著他。邢卓也是,他也曾用盡一切手段接近余霆,將所有的矛頭和針尖都隱藏在偽善的笑容背後,公安的臥底和情報局的臥底在暗處交鋒,多少次險些要劃開彼此的喉嚨。
但是邢卓變節了。
他為了余霆,親手破壞了國家安全情報局的密網,站到了信仰和責任的對立面。
他以為這樣是和余霆站在了同一陣線,但天意弄人,那時的他並不知道從他決意變節的那一刻開始,他跟余霆才算徹底走上陌路。
余霆要殺他。
他從瓦罕走廊的山林大火裡爬出來,像一隻從地獄裡面爬出來的鬼,頂著一副人不人鬼不鬼苟延殘喘。
邢卓看著余霆冷漠的臉,心底強壓的痛恨翻江倒海,他恨不得就這麽一刀下去……
可是他做不到,即使他在無數個午夜夢回裡把余霆割肉飲血了千百遍,但余霆真的站在他面前,他根本下不去手。
余霆抬起眼瞼,那雙細長的眼睛挾著涼薄的目光落到他臉上,他再怎麽竭力也難以壓製顫抖的手。
“邢卓,”余霆看著他,“我知道這麽說很像在狡辯,但瓦罕走廊那件事我事先並不知情,我不知道曹定源會拿你做我的替死鬼。”
邢卓像是料到他會這麽說:“你把我當傻子!?”
“沒有。”余霆被他拽著腳跟離地,目光絲毫沒有躲閃,“雖然治你於死地並非我本意,但無論怎樣這條命算我欠你的,你要殺我,我絕不還手。”
“!!!”邢卓一哂,“你有還手的余地嗎?”
“!!!”
邢卓:“一個快刀手沒了右手就是個廢人,不,廢物!”
余霆不反駁:“我是廢了,以後大概再也拿不起蝴蝶刀,你教我的我全部還給你,你要什麽都可以拿去。”
“我恨你! ”邢卓喉嚨繃得發抖。
“我知道,”余霆淡聲道,“你可以隨時殺我泄憤。”
余霆把生死說得雲淡風輕,就像一根釘子軟綿綿地扎在邢卓的心尖上。
泄憤??
邢卓覺得可笑:“你還這個樣子,死到臨頭還這麽驕傲。”
余霆只是看著他。
邢卓的目光一寸寸陰沉下去:“你還是學不會恐懼嗎?”
“…………”
邢卓猛地掐著余霆的脖子,將他的後腦重重地按砸在牆上,抬起手臂一刀下去。
余霆閉上眼,冷風掃過他的面堂。以他對邢卓的了解,那把刀會有一瞬間刺穿他的喉嚨,鮮血會第一時間從嘴和氣管裡湧出,他拔刀前會橫拉一刀,一瞬間創口就會血湧如注,三十秒之內,他就斃命。
可是預想中的劇痛和窒息並沒有到來。
刀刃“鏗”聲扎進了他耳邊的牆上。
邢卓呼吸粗重地看著雙目緊閉的余霆,內心的仇恨和不甘如瘋長的藤蔓,纏得他幾乎窒息發瘋。
泄憤??
殺了他就能泄憤??
如果殺了他就可以泄憤邢卓早就動手了,從這扇門關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經死了!
邢卓後悔在人群中看到余霆的那一刻自己沒有逃走,上次濕地公園一別,他一直在替自己找各種借口,他告訴自己是因為警察及時趕到他才沒有殺了余霆。
可是現在呢?
他明明可以殺余霆一百次!
可是他就是下不了手。
邢卓死死攥著刀靶,因為刺入牆壁的力道太狠,他的手捏住了半截刀刃,血從嵌著鐵刃的白肉裡滲出來,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在偌大的空間裡趨於無聲。
邢卓粗重的鼻息近在咫尺,余霆一點點睜開眼。
“咚咚咚————”
“裡面有人嗎??”
“警察巡視!!把門打開!!”
余霆垂著眼簾:“不殺我走了。”
邢卓一把把他拽回來,按在牆上,整個人迅猛地壓過去。
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顆炸彈霎時在余霆的腦海中炸開,把他的高傲和冷靜頃刻蕩平。他猛烈地掙扎起來,忘記了自己上一秒還打算束手就縛,險些一把鎖了邢卓的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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