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慎緩慢吐了口氣:“他是我愛人。”
“愛人?”刑警啪的一聲把一遝船屋現場的照片扔在了裴慎臉上,照片瞬間飛散了一地,“溫遙的鄰居都說你跟他關系很差,經常對他實施毆打和虐待,還多次強迫他與你發生性關系,是不是他抵死不從所以你起了殺心?”
一張鮮紅的照片掉在裴慎面前的桌板上,裴慎盯著照片看了許久,視線緩緩上移:“他們撒謊。”
輕飄飄的四個字從耳麥裡落進黎縱耳中。
以往坐在這個地方的每一個人無疑不急切澄清自己,即便是沈棟那樣玩轉法律的律師也在有意無意地撇清自己,而裴慎絲毫沒有掙扎,那種從骨子裡滲出來的心灰意冷,仿佛已經讓他置身在地獄之中,所有的罪名和懲罰於他而言仿佛都無所謂了。
刑警繼續問:“趙菁菁記得嗎?”
“記得。”裴慎的聲音低沉到虛無。
“你曾闖進她家帶走溫遙,有這回事嗎?”
“有。”
“她還說你性格暴躁易怒,不僅對當著她的面對溫遙施暴,還曾公然毆打過小區外面賣楊梅的少數民族商販,你有暴力傾向對吧?”
“沒有。”
“那我再問你6月25日凌晨1:45,老樓後巷的攝像頭拍到了你帶走了溫遙,刑警又甩出一遝照片,“這人身高體型都跟你十分相似,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
刑警沒管他承不承認:“你怎麽知道他那個時間在老樓?為什麽帶走他?為什麽把他藏起來?他是怎麽死的?你把屍體藏哪兒了?”
裴慎極緩極緩的籲了一口氣,說:“不知道。”
刑警一臉吃癟,咬著後槽牙點了點頭:“本月7號是你到派出所報案說溫遙失蹤,可你知道溫遙在哪兒對吧?你報假案,是你把他藏起來對不對?”
裴慎動了動嘴皮:“不對。”
“那你怎麽知道溫遙什麽時間出現在老樓裡?你凌晨1:20從大門進去,1:45帶著人從後面離開,時間卡得這麽準?”
“那個人不是我。”
“誰能證明你的話?”
裴慎疲憊地移開眼:“沒人。”
刑警也失去了耐心:“沒人?整棟老樓的有近三百名住戶,你別告訴我他們每一個人都在冤枉你!”
“………”
“說不出來了?那我替你說吧,你是個同性戀,你看上了溫遙,仗著有錢有勢逼迫他屈服於你,你經常出沒在老樓對他進行騷擾,還偷偷買下了他的租屋,你把他軟禁在那裡,虐待他,毆打他,強奸他!!”
“我沒有。”
……
楊維平摘下耳機站起身:“問不出什麽了,先進行刑拘,找到屍體再審。”
黎縱起身目送楊維平走出審訊室,觀審室的燈光亮了起來,照得黎縱有些發暈,他沉重地閉了閉眼,讓所有的人退出了觀審室,切斷了審訊室裡的監控。
審訊室的門打開了,裴慎看到黎縱走進來支走了刑警,反鎖了門,拉上了雙面鏡的遮光簾,關掉了對著他臉的DV攝錄機,最後還關閉了頂燈。
做完這一系列動作,黎縱在裴慎的對面坐了下來,裴慎看著他,神色沒有任何的波動,整個人猶如一潭死水般疲憊不堪。
不知為何,裴慎的這個眼神就像戳到黎縱心坎上的一根刺,那種絕望到冷漠的態度一下澀住了他的嗓子,他張了張嘴:“裴慎,現在沒人了,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帶走的溫遙?”
裴慎看著他,沒吭聲。
空氣靜得壓抑,黎縱的胸腔裡有一口氣鬱結不散,不斷膨脹,他大口呼吸了一下才微微緩解那種不適:“我想知道你和溫遙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麽,為什麽他們會說你虐待溫遙?”
裴慎移開眼,陷入了堅定地沉默。
黎縱從他的眼中唯一能讀取到的信息就是失望和麻木,就像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你知道現在形勢對你有多不利嗎?所有人都在指控你,你如果什麽都不說我怎麽幫你?”
幫他?
裴慎看著散在桌上那些血淋淋的照片,胸腔隨著他吸氣的動作顫抖了幾下,過了許久,他才喑啞開口:“別幫了……就這樣。”
就這樣?
這樣是哪樣?
雖然警察辦案是拿證據說話,但警方並沒有直接證據證明溫遙的死就一定和他有關。
可是裴慎顯然一副心灰意冷的樣子。
雖然很不專業,但黎縱不得不承認他對裴慎這個人動過惻隱之心,即便外面所有人都在指控裴慎,但黎縱不是瞎子,他有眼睛,他看得見,裴慎在胡秀梅家維護溫遙的反映絕對不是裝的,那種急迫、隱忍、克制如果沒有足夠在乎是演不出來的,還有昨天,裴慎跟他動手時眼中的痛苦和憤怒是真真切切的,說他把溫遙藏起來黎縱信,可要說是他殺了溫遙,黎縱不敢信。
黎縱雙肘撐著桌板前傾:“如果凶手不是你,你就不想知道真相嗎?”
裴慎的視線一直在面前的那張照片上:“不想,我會和他一起……”
“可是他死了!”黎縱打斷他,“你想和他一起死?背著謀殺他的罪名和他一起死?”
“…………”
“他的屍體都還沒找到,你不怕他被野狗啃了嗎?”
裴慎痛苦地閉上眼:“別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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