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縱:“爸!”
“你不要叫我爸!”罹博盛甩開黎縱的手,秦佩佩一個人拉不住他他冷不不防踉蹌了一下,余霆本能要伸出手去,罹博盛立刻一眼瞪過來。
余霆只能收回手:“抱歉我……”
“這裡沒你說話的份。”罹博盛帶血的視線一點點看向余霆,“你要是還懂點禮義廉恥,自己滾。”
他的聲音不算大,蒼老沙啞聲線中的恨之入骨仿佛就要克制不住,連帶著聲帶一並顫動著。
罹博盛這種眼神余霆並不陌生,這種恨不得將他扒皮剔骨的恨意沒人比他更熟悉,他這輩子所有的時光都在被人這樣恨,或這樣恨別人,他本該無動於衷,可偏偏只有罹博盛讓他久違想起了塵封在記憶最深處的墳墓………記憶中有一個女人蹲在他床前,也像這樣瞪著赤紅的雙眼,目光裡要是憎恨和不甘。
余霆柔軟又冷漠眼神如同一盆冰冷的雪水,有那麽一瞬間,罹博盛竟從那雙淡如琉璃的瞳孔裡看到了某種寂靜無聲的仇恨。
那種沉寂到可怕的眼神隻存在一瞬間,如同一閃而過的明火。
罹博盛從盛怒的狀態中冷卻下來,那雙如同獵殺者般鋒利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余霆。
余霆毫不退卻地接住他的視線,兩道視線在碰撞出了無形的低氣壓 ,寂靜在屋子裡蔓延開。
突然,罹博盛紅著眼冷笑了一下,黎縱心口一緊,趕緊上前一步擋在余霆面前,截斷了罹博盛的視線:“您有氣衝我來,余霆他沒有做錯什麽,您不要為難他,從頭到尾都是我死纏爛打,是我死皮賴臉軟磨硬泡,他拗不過我才答應跟我在一起的!”
“………………”痛心和憤怒全堆積在罹博盛的眼眶裡,這一刻他覺得許久不見的兒子的嘴臉已經徹底陌生,“我們罹家怎麽出了你這麽個變態不孝子,你……你簡直不知羞恥!”
黎縱直視著他,沒吭聲。
極端暴躁過後隨即而來的都是無力和落寞,罹博盛推開了攙扶他的秦佩佩,視線無處安放地流浪了一陣,最後,他的鷹頭杖終於重新落回了地上。他用了很久才把他高高在上的姿態找回來,沙啞地留下一句“你要是還認我這個爸,就跟他斷乾淨回俄比亞”,邁著有形無實的四方步從正門離開,全程沒有正眼看余霆半眼。
秦佩佩悄悄地拭去了眼角的淚珠,看著黎縱歎氣搖頭:“你糊塗啊。”
“!!!”
秦佩佩顯然有不少話想跟黎縱說,她猶豫了片刻還是追著罹博盛離開了,站在屋子四角裡一直眼觀鼻鼻觀心的墨鏡保鏢也跟著離開了。
樓下雜亂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屋子突然了冷下來,黎縱閉著眼久久地站在原地,他知道現在他應該立刻去安慰余霆,可是他動不了。
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跟他想象中的一樣糟糕。
這一切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當這一天真的來了,他的父親站在他面前將他在腦海中預習了上百遍的責備辱罵說出口的時候,他還是無法像想象中那麽冷靜。他本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父親口中的那句“你不要叫我爸”,黎縱當初執意回國念書,考國科大,入警,乾緝毒……幾乎在他生命的每一個重要節點都伴隨著父親的這句話,甚至從他出生開始,他的愛好、心願、理想、報復都會被罹博盛掰開了再揉碎,以至於他從童年開始就對那位鮮少見面的父親抱有強烈的攻擊性,他成年後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對父親和家族無聲反抗。
他以為他成功了。
黎縱真的一度以為自己已經反抗成功了,記得他曾經從新聞訪談上看到了罹博盛,那是他唯一一次從父親口中聽到“我的兒子是英雄,他是我的驕傲”。那一刻黎縱才明白自己那麽多年的反抗是為了什麽,因為只要站在罹博盛擅長的領域,他就永遠不會被認可,他想要不僅僅只有自由,還有父親的認可,那位站在社會鏈頂端的父親的認可……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黎縱從麻木的狀態裡找回一點知覺的時候,他已經被余霆挪到了沙發上,上半身的衣服都被余霆扒掉了。
余霆不會安慰人,只能默默地給他上藥,罹博盛的鷹頭杖頂端是金屬材質,鷹頭部位的棱角在裡身上劃上了深深淺淺的血痕,但這些小刮傷跟他身上其他的傷痕比起來,顯得那麽微不足道。但即便如此,余霆依然小心翼翼。
黎縱的目光落在余霆的側臉上,看著那副畫卷般的面容,余霆五官的輪廓柔和而清晰,就像畫師精心勾勒出來的一樣,清晰得過分,清明得過分。
“對不起啊,讓你看到這麽糟糕的場景。”
低沉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余霆嗯了一聲。
余霆的這聲嗯完全出乎黎縱的意料。
黎縱確定他是在發呆,剛才那句話余霆根本就沒認真聽進去,他就是聽到黎縱說話本能地嗯了一聲。
“行了,不塗了。”黎縱抽過他手裡的棉簽扔垃圾桶裡,“過來抱抱。”
余霆任由黎縱抱著他躺在沙發上。
黎縱讓他枕著自己的頸窩,抓著他的手繞過自己的腹肌:“抱緊點。”
余霆幾乎是指哪打哪兒地收緊手臂,把臉貼著黎縱的脖子。
他越是不說話黎縱就越後悔剛才把他晾在旁邊那麽久,余霆剛才是被他媽叫進去那麽久,以秦佩佩的性格一定說了很多軟綿綿又令人難堪的話:“余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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